百里安从阴影里提刀缓步走出来,眼底银蓝色的光流泻出来,毫无情绪的皮囊下,似是包裹着一个疯狂嚣张的灵魂。
他面上挂着笑,徐徐说道:“何止是不在这幽船的保护范围之内,娘娘您带进来的这位红衣姑娘,是船上违规者,我们若是将她猎杀,祭献给这幽船诡怪,想来祂定是十分高兴,我们的房费定会十分充裕。”
自百里安体内流露出来的杀机犹如实质。
阿衣舞却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用那个世界的人类话语来形容,你们这种行为就是在过河拆桥。”
百里安手中的寒刃越发巨大,他托刀而行,周身寒气凝结成霜,包裹着他格外修长的身躯在黑暗的空间里延伸出无数白茫茫的雾气。
他歪着脑袋笑道:“皆是别有所图,各取所需,就别在这说什么过河拆桥了,你护她的道,我砍你的骨,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说完,百里安握紧巨大的寒刃霜刀,双手拧身于身前,银发狂舞之间,刀气卷起的沉重霸道罡风沉稳如山岳地破开此间黑暗空间法则,甚至就连朝着中间靠拢逼来的两侧长廊墙壁也被生生撑挤开一大片宽敞的空间。
刀鸣声切切萦绕,船中大起风雪铿锵之意。
阿衣舞唇角微垂,腰间红伞再度出鞘,伞面嘭然开启如花,血珠纷洒里,将那深寒风雪挡于伞面之外。
冰冷厚重的刀锋而至,尚未劈斩而至在那伞上,那伞面之上两只漆红血瞳缓缓开启,视线所及之处,锋然的刀气崩塌成灰,伞面上浮渡而起的鲜血化为万千丝丝缕缕的锋利血箭,朝着百里安席卷而去。
百里安手中寒刃早已化为石化般的齑粉尘埃,他手无寸铁,却依旧前行。
阿衣舞睁着一双暗无天日的深黑双眸,面上笑容诡异残忍:“你可知,自玄渊世界诞生有意识的生灵以来,诡怪相互厮杀,噬食从未有止,但从未有过来自你们那个世界的生灵,能够在未被同化成为这里污染体的情况下可以杀死这里诡怪的。”
纵然他能够借着作弊的手法,暂且获得部分力量又如何。
时空的乱序,空间的紊乱,压制就是压制。
他的想法的确符合这里残忍无情的生存法则。
但前提是,他当真有能力能够做得到如他所说那般。
到底是初入这个世界,他心中对于能够进化到她这种程度的诡怪当真是毫无认知。
他最先释放杀意,所葬送的,却只有他自己罢了。
这伞上红血,皆为她这么多年进化之时所食诡异怨血所化,她徘徊于河下幽船四周这么多年,在这河域水中纵横生存,不为其他诡怪吞噬,皆为此伞伞面上的陈年怨血保护所成。
凡为怨血触及之存在,皆可异化体内的污染之气,具有极其强烈的腐蚀毒性。
这小子种族为妖龙,他的龙鳞肉身,可挡不住这血的侵蚀。
伞中血,如暮雨倾洒,如洪流般朝着百里安吞噬而去。
那在风中狂舞的银发,好似被鲜红的夜色所吞没。
寒霜凛冽的气息顷刻之间,消散殆尽,那被压制的仅存妖气,也随之彻底失去气息。
阿衣舞唇角勾起,正欲收伞而退。
正在这时,血雾大起,一柄猩红长枪在一只修长苍白的掌心里悍然一转,猩红的枪锋在暗色里划出一抹弧度,不容抵抗的强劲力道如山如海朝着伞面狂挑而来,掀起如海啸般的厉风。
阿衣舞手掌未脱离伞柄,但伞面传来的巨力,却是带动着她的身体离地而起。
偏离的伞面之下,是一张过分年轻、苍白俊美的少年面容,猩红如泣血的双眸,漆黑如夜的长发。
自伞面上倾泻而出的丝丝鲜红血液溅落在他的身上时,却是为一股更强烈纯正的血气凝聚而出的漩涡尽数吸收不见,漩涡将那诡异的怨血无差别的碾磨粉碎,逐一转化成为纯正的血气,继而自他体内焕发出一股蓬勃的力量。
手中猩红长枪之势愈发凝实强大,擦过伞缘,朝着阿衣舞的眉心直刺而去。
看着模样气质大变的百里安,阿衣舞面容微变,手腕翻转,伞面也紧随着飞快旋转起来,自那伞骨之中宛若活物一般延伸展出一柄柄白骨弯刀。
十二白骨弯刀燃烧着诡异的血焰,大团的诡异气息涌入那伞刀之中,就像是地狱里无边燃烧的红莲,铿锵击打在那直刺而来的红色长枪上。
百里安臂骨传来剧烈震动,骨骼与骨骼之间相互剧烈摩擦,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叫声。
骨刀轻松压制架住那柄力势磅礴的长枪,十二柄骨刀随着伞面的转动飞快旋转,其中一柄弯若圆月的骨刀离伞飞出,直朝着百里安那双猩红的眼割裂而去。
百里安眸光波澜不惊,唇角掀起一个无情的弧度,他不顾腕骨间传达而来崩碎的剧痛感,手臂沉压,长枪寸寸发生可怕的龟裂,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就此损毁。
自指缝里渗透出来的鲜血染红渗透至那长枪碎裂的缝隙之中去,带着不似人类鲜血的滚烫温度缓缓滴落在那伞面之上,发出滋滋焦灼般的声音。
他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骨刃划过双眸,带起一蓬鲜红的血。
眼球割裂而开,猩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自眼角滑落涌出,划过他俊秀的脸颊,沿落至狭长的唇角。
少年嘴角含着极致冷静有疯狂的笑意,他轻轻抿唇,一抹血色在他抿合出漫洇开来,如一抹清冽如血霜的刀锋。
手中长枪无数细密的裂缝飞快蔓延,却也暂时压制住了那柄伞,百里安身躯悬浮于半空之中,左臂一展,又是第二柄鲜红长枪凝聚于掌心之中。
枪上森森煞气逼人,映着血光,他用力反握长枪,枪身笔直如利剑,以锋芒破势,狠狠贯入那伞面之上的双瞳,阻碍了那诡异双眸里凝视出来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