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月的心跳在加速。
“是警备营在开炮?”隔壁指挥部正在不断踱步的吴中将脚步微微一顿,继而脸上浮出怒色。“怎么的?警备营这是炮弹多啊!没有任何战术需要和坐标引导就往日本人脑袋上丢炮弹玩?老子看唐刀这个营长是不想混了。”
陆军中将虽然个性豪放,但此次松江作战伤亡惨重,彻骨之痛之余竟压抑着自己的脾气,除非属下犯下大错或是丢失阵地,他绝不轻易动怒。
结果因为警备营在黎明到来之前的黑暗中开了几炮就怒气勃发,显然也是心情极为焦躁的结果。
只是,怒吼完,这位陆军中将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他说不要混了的唐刀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彻夜未眠可不是在等那货的消息嘛!
“警备营开的炮?”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郭中将脸上却是渐渐露出喜色。“总指挥,唐刀这混小子指不定快回来了。说不定啊!这场炮击就是他主导的。”
“何以见得?”吴中将一呆。
“总指挥,你说傍晚那会儿投入东城作战的警备营有没有负你‘松江最锐利战刀’的称号?”心情显然大好的郭中将却是不慌回答,先是反问起自己的同僚来。
“那倒是没有。”吴中将微微额首,显然对警备营下午的战场表现很满意,嘴角却是微撇:“不过,人是老子松江最好的兵,枪是松江最好的枪,如果还拉胯,那唐刀这混小子真可以回指挥部安心当他的参谋部副主任了。”
自己的兵,对上外人自然是死命的夸,但现在两人是一根藤上的瓜,是自己人,陆军中将反倒是有些保留了。
“哈哈,总指挥你这就有些太不客观喽!警备营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帮332旅稳住防线,虽说没有把日军赶出城,那不也是你吴总指挥下令,不能把日本人彻底赶出去的嘛!”郭中将大乐。
是的,谷寿夫在东城阵地上投入五个步兵大队就攻破城墙防线进入城内,固然有日军轰炸机和重炮助阵的因素,其最主要因素其实还是吴中将从唐刀两次‘关门打狗’的战术中找到灵感,主动示弱将其放进来的。
因为日军的轰炸机群和重炮!
三面受到进攻的城防在重炮的轰击损失太大了,虽然以类似于仓城防守战术的‘轮战术’让战损减小三分之二,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步兵排甚至是一个步兵连就这么一拨又一拨的消失在硝烟中,别说前线的少将旅长和上校团长们心如刀绞,就是他这个只看着数字变化的总指挥也痛彻心扉。
为军之将者是必须得心硬如铁,为达到战略目的,不惜用人命去填,可那毕竟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因为他的军令跨越一千多公里来到东南,来到必死之地---松江,他们希望用勇敢来证明东北军不是孬种。
可这种用生命和炮弹互相交换,连死亡都是如此的不甘。
所以,在无比坚决的抵抗了四个小时后,东城首先放开了口子,将日军放入城内。
明面上是日军取得了攻城的阶段性进展,实际上却是给松江东城方面送来了护身符。
日军的重炮和轰炸机在整个下午都没有对松江展开攻击,因为他们可难以精准判定自己的人进入城区那个区域了。
也就是吴中将没想到日军的战斗力如此之强,如果不是动用手中最后的底牌之一,差一点东城就弄巧成拙由假退变成真退。
可见,将军的战术部署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那些不被大人物们放在眼中的基层官兵,没有足够坚定的执行力,再牛逼的战术也只是空谈。
小人物们,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
只是,注定历史无法记住每个人。
“郭兄,你老兄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怎么确定唐刀这混小子回来了?”吴中将眼中涌出急切,但嘴风却是一贯的硬。“不过,我可不是关心这混小子是死是活,是想知道这家伙究竟干了些什么?晚间东城方面日军的攻势大缓,实在让人费解,如果我是谷寿夫,一定继续投入兵力狂攻,哪怕是用消耗战,也能把我军给耗光。”
“嘿嘿,总指挥你都认可警备营不错,这样一支强军,怎么可能做浪费弹药这等无意义的事儿?”郭中将轻轻一笑。“他们炮击的方位距离他们的防线有数百米之远,中间还隔着好几条街区和上千日军,而且,那里不是唐刀当初出城的位置嘛!唐刀这个瓜娃子,可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
“有道理!”吴中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往桌前一坐,端起已经冰冷的面条大口吃起来:“这饿了,冷面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郭中将哑然失笑,心情却也是放松不少,也端碗相陪。
二十分钟后。
收到营部‘营长或许正在归来途中,各部密切关注,严禁随意开枪!’密令,亲自带着桃子和巫小虎驻守自己步兵排防区街口暗哨里的钱大柱,看见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眼眶猛然湿润。
他的营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