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顾北弦一顿,抬头去看他。
见他眼白泛着红血丝,眼底是淡淡的黑眼圈,染的头发也长出了白发根。
忽然觉得他已经不年轻了。
不再是印象中那个孔武有力,山一般岿然不倒的父亲。
他老了。
顾北弦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不太好受。
他接过勺子,「害你担心了。」
顾傲霆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你爸啊,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老子担心儿子,天经地义。」
顾北弦端着碗,眼睫微垂,「你和我妈回去休息吧,我吃完饭就吃药,到时在这里睡会儿就好了。」
顾傲霆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我不困,我得看孙子。」
顾北弦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家,人老,心不老。
孩子一出生,仿佛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顾北弦拿起勺子,默默地吃起来。
顾傲霆看向秦姝,「姝啊,你回去睡一觉吧,你们女人娇气,不能熬夜。」
秦姝点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神经一直绷紧,这会儿骤然松弛下来,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筋疲力尽。
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秦姝离开。
顾北弦吃完饭后,把药服上。
服完药后,犯困。
想趴在苏婳身边睡,又怕压着他,他起身去旁边的陪护床上躺着。
等他睡着后,顾傲霆帮他盖了盖被子。
看看儿子,看看孙子,再看看刚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的儿媳妇,顾傲霆感慨颇多。
人这一生,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与福互相依存,也可以互相转化。
好在苏婳被抢救回来了,否则他都不知道,怎么向陆砚书和华琴婉交待。
直到现在,他都没敢通知他们,生怕陆砚书怪罪。
日影西沉,天色渐黑。
外面飘起了雪,冷风刺骨,天寒地冻。
室内却温暖如春。
苏婳睡了很长一觉,终于醒了。
睁开眼,看到顾北弦躺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
顾傲霆则在给孩子换尿布。
他边手脚麻利地换,边嘱咐柳嫂和佣人:「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娇嫩,尽量少用纸尿裤,会磨他的大腿根。用纯棉尿布或者尿片,透气性好。每次尿完,要用温水给他擦洗一下,否则会红小屁股。
.
」
柳嫂和佣人连声答应,帮他递这递那,打下手。
苏婳笑了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是顾傲霆。
那么大个老爷们儿,平时在外面雷厉风行,一派威严,却在孙子面前,化身温柔「奶爷」。
换完尿布,顾傲霆把孩子抱在怀里,喂他喝奶粉。
他边喂边交待柳嫂和佣人:「给孩子喂奶,要定时定量,水温要按照我说的那个水温,你们记住了吗?」
柳嫂受过专业培训,但还是温顺地回道:「记住了。」
喂好奶粉,顾傲霆还知道把孩子竖起来,让趴到他的肩头上,好打嗝。
苏婳看得鼻子酸溜溜的。
这位老人家,跟以前真的是天差地别。
以前差点把她逼死。
如今对她好了,又差点把她感动死。
给孩子拍完嗝,顾傲霆抱着他,轻声哼道:「世上只有爷爷好,有爷的孩子像块宝,投进爷爷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苏婳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一笑扯动了腹部伤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虽然隔着氧气罩,可是房间太过静谧,还是被顾傲霆听到了。
他转身看向苏婳,「怕孩子哭,吵着你和北弦,我就一直抱着哄着。」
苏婳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费力地说:「您,去睡吧。」
顾傲霆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我不困,年纪大了,睡眠少。有孙子抱,我高兴,激动,哪能睡得着?」
话音刚落,门推开。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几步跑到床前,弯腰抱住苏婳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