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抵抗蒙古时,江陵和襄阳合称“荆襄防线”。
都说守荆必守襄,其实襄阳丢了,江陵还能继续防守。因为在南宋,朱铭大军此刻所在区域,被人为变成一望无际的大湖。
甚至是“大湖群落”,史称“荆州三海”。
最初是孙吴政权为了抵挡曹魏,把沮水、漳水引入荆北低洼地。后来孙吴大将陆抗,命守将修筑堰坝蓄水,用来抵抗西晋大军南下,由此在江陵北部形成了“北海”。
此后数百年,但凡是统一王朝,都会围湖造田侵占“荆州三海”,因为它本身就是人工引水搞出来的。
五代时期,高保融为了抵挡后周,再次筑堰引水开北海,赵匡胤逼着高保勖把北海给决了。
荆襄地广人稀是咋来的?
江陵的荆州三海占其一,洪湖周边沼泽区占其一,枝江北部沼泽区占其一。没有朝廷系统性整治水利,没有朝廷大规模迁民垦殖,只靠民间垦荒很难有显著效果。
民间百姓垦荒二十年,一场大洪水就全完了!
整个北宋,累年集月,勉强把大半个“三海”恢复成沃土。
到了南宋,为抵御蒙古,再度引水筑堰,又把江陵以北变成湖沼。
这片土地,可用沧海桑田来形容。
钟相如果认真读过史书,最佳方案是死守枝江,屯重兵疏浚漳河上游。再以水师控制河道,挖渠筑堰,再造三海,直接把江陵北方全淹了,朱铭的军队再牛逼也过不来!
此时此刻,朱铭的大军渐渐回营。
以营盘为依托,摆下中军大阵。这是宋明两代的惯用阵法,文官统帅尤为喜欢,因为足够稳妥且有效。
只要不瞎搞,阵法是没问题的。
朱铭在新占地盘有三万大军,又练了六千民兵让降将们统领。如今,韩世忠的民兵在枝江方向,张广道带兵守汉阳,孙览带兵守后世沔阳(也归张广道指挥)。
江陵战场只有两万多人,由朱铭亲自统率。
民夫正在一点点运粮回来,从大阵的后军通道穿过。更多民夫带着粮食继续后撤,尽早远离战场附近区域。
陈子翼的骑兵、花荣的火铳兵,已经全部来到朱铭麾下。
但跟邓春的骑兵一样很难奔驰起来,附近全是低洼地带,长期下雨变得泥泞不堪。
十八门火炮还在枝江北岸,楚军没能沉入江中,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坏。他们甚至都没带铁锤,怎么把炮身砸得烂?倒是在拖拽时,淤泥把火门给堵了,事后还得慢慢清理。
中军阵地上,花荣与麾下火枪手,十多人围坐一团,开始少量烘干火药。
这种行为很危险,他们不敢搞太多,能临时烘干打两三枪就够了。
连日下雨,就连柴禾都是潮湿的,军中做饭都不容易。
神机营已经换装纸壳弹药,那些纸壳也是半湿状态,或许今后在北方作战能够好些。
他们费力点燃十多团篝火,撕开纸壳倒出火药。每人只倒出三发的量,放在已经烘干的碗里,还不敢离得火焰太近。
天空多云,没有下雨,但随时可能下雨。
朱铭已经布好大阵,而在更远处,楚军依旧在布阵当中。
钟相不知体恤民力,其核心地盘的百姓,很多都是半兵半民,随时可以拉起来作战。
但战斗力堪忧!
其铠甲多为布匹嵌缀竹片,选用厚实坚硬的竹子,阴干之后制成甲片,如同札甲那般串起来,缝制在坚韧的布匹上。一些精锐部队,则是在皮革上串铁片或竹片。
江陵城中,钟相足足屯兵五万!。
不管今后向什么地方发展,他都必须先守住江陵,最好是击溃朱铭的大军。
否则在荆江一线,钟相永远得沿江分兵守城,根本不敢全力南下或东出。
只需击败朱铭,这五万人就能做为机动部队,可以带去攻打桂阳监夺取银矿,也可以拉去攻打九江吞并江西。
朱铭用望远镜观测敌情,钟相大军在结阵时,不但全军乱糟糟的,各部衔接也异常混乱。
这个时候,如果能用骑兵,朱铭有信心将其一举击溃。
可惜距离太远了,道路又泥泞,不但骑兵冲不起来,步兵过去也得好半天。
钟相磨磨蹭蹭整军完毕,再前移一段距离,又重新进行整队。接下来没有立即进攻,而是抬出平夷砲进行组装。
他兵变造反的时候,从王禀的战船上,弄到一些床子弩和小型回回炮。
床子弩跟弓箭一样阴雨潮湿天气没法使用。
倒不是什么弓弦变软,而是弓胶变得不稳固,过了雨季必须重新补胶。
平夷砲的轮子会陷入泥泞中,无法整体移动,只能拆解了抬出去组装。
朱铭当然也有这玩意儿,两军交战之初,便是大量平夷砲对轰。
与此同时,钟相两翼各派一万大军,缓缓绕向朱铭大阵侧方,他要凭借兵力优势,明摆着搞三面围攻。
“敌军的严字旗最乱,军容不整,号令迟滞。”王禀用望远镜仔细观测说。
王渊揣测道:“陈子翼和韩世忠在枝江那边,击败的便是严字旗、李字旗。眼前那些严字旗敌军,可能是重新整编的,甚至可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