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心中一颤。
天书之上关于不死之药的炼制寥寥无几,木气之精华已经有了。
蒙恬和自己也都试过了一遍,但都不过是亲手炼制。
却不想,徐福竟要以己之血肉之躯入药!
如今的徐福在他眼中真似被天人威能笼罩一般,此等决定绝非常人能做!
“寻仙使当真愿意?”
徐福默然。
若是真的能练成不死只要,区区血肉有何不可!
只是他也有些忐忑。
天人确实在梦中向自己授法,说明体内是有仙人所留下的天道威能,但是,是不是没有也说不定。
这种事若是靠猜测是没有结果的,唯有像蒙恬和扶苏一样亲身相试才会知分晓。虽说,以血肉之躯入药未免有些狠,但若真能练成。
他深吸一口气,区区血肉而已。
“吾说过,愿为始皇帝肝胆涂地,万死不辞。”
蒙恬一颤,此等大义,数尽天下能有几人尔?
天下人皆道愿为始皇帝肝胆涂地,万死不辞。可真正做到之人,竟然是眼前这寻仙使。
果真,人各有异,方士亦是如此。如徐福这等,乃是真方士也!
“上将军可有短刃否?”徐福道。
蒙恬一手死死握住腰后的短剑。
“上将军,将短刃给寻仙使。”扶苏一声令下,‘噌!’的一声,短剑从腰间拔出。
蒙恬双手捧着短刃,奉给徐福。
徐福右手指尖划过短刃,虽不曾舞刀弄剑过,但这短刃一看便是极好的。想来乃是大秦最好的兵匠锻造而成。
锋利就好,锋利才能下的去手。
徐福嘴角勾出一抹笑,从蒙恬手中接过短刃,“好刃也!”
扶苏微微抬眸看向徐福,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吾等不宜再耽搁了。”徐福说完,看了扶苏一眼。
扶苏点了点头,“上将军,开始炼制。”
随着蒙恬添入木炭,房中三人再无了声响,唯有木炭燃烧的声音。
热气蒸腾,雾气一层层往外涌动,这一次很快便见了金色火焰。
扶苏眉头深蹙,此次炼丹无论是对寻仙使的身体还是上将军的身体都是一种严重的损耗,所以,他们必须要成!若是不成,甚至不知道接着能怎么办了。
蒙恬额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那不是热出来的汗,扶苏经历过,那是身子亏虚的汗。
徐福朝着他微微颔首,扶苏心中一紧,开了一个孔。
就在那一刹,便有一块肉落在了其中。
扶苏诧异抬起头,只见徐福左腿上缺了一块,徐福口中紧紧咬着一块白布,额间是因疼痛渗出的汗珠。
徐福他……他甚至没有放纵自己发出声音。他双眼紧紧闭着,面目狰狞。
疼啊,是个人就知道这有多疼啊。而且还要接着割,还是自己亲自下手。
纵使再骁勇之人,若使其一下下割去自己的肉,也是不能受之!
徐福手中的刀刃再一次落在了其大腿上,甚是,是在同一伤口处!
扶苏猛的闭上了眼,可这房中太安静了,刀刃切割肉的声音太清晰了!
待扶苏再睁眼,炉中又是一块肉。
徐福更是直接在手上划开一个口子,血落入丹炉中,同水混在一起。
起初,还是淡的,渐渐都成了血的颜色。
“寻仙使!”扶苏一个箭步,扶住了面色惨白的徐福。
徐福深吸了几口气,“吾!吾之丹药必成也!”
而今在扶苏眼中,徐福是个终于始皇帝者,更是痴于修道者!
“古、古有暴君纣王,重新妖妃妲己,令丞相比干挖心治妲己病症,比干遇昏君,却名垂至今。今吾欲救之人乃是始皇帝陛下,乃是功德万世之始皇帝陛下!吾又何不会名垂千古!”
此话说完,徐福长舒一口气。
此一生终不是白来了,始皇帝陛下于民有万世之功,而吾救始皇帝,亦是如此。
“寻仙使必名垂千古!”扶苏道。
“有公子此言,足……”忽然,徐福瞳孔一震。
怎……怎么会这样!
难道用吾之血肉亦是不行?!
扶苏有些疑惑,“寻仙使这是怎么了?”
方才徐福还一副虚弱的模样,但其精神气满满,像是大事已成。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却是这般有气力,直接从自己身上起来。这还不算,此般神色,总让人有种不详之感。
难道,又是没成?
心头一紧。
徐福乃是被天人授法之人,更是用自身血肉为药引。若是他都不成?
不,应当对徐福有些信心。为今之境,更像是天人所下的一盘大棋,每一步都在其计算之中。可见,天人早已预料今日的一切,若天人不愿救始皇帝陛下,必不会授法于徐福。
扶苏定了定心思,正要安慰徐福,只听一侧的蒙恬道:“公子!尔且看!”
因一心都在丹药和徐福身上,根本不曾发现,房中的雾气全散去了。
心中登时凉了半截,怪不得徐福会如此,此情景果真令人懵逼,难道真的失败了?
房中不只是散去了雾气,正是白日,房中燃灯不过十盏,而这十盏灯,却同时灭了!
三人同时转身,蒙恬更是戒备,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房中越来越暗,像是忽然黑夜了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丹炉猛烈发颤,三人更是不敢说话,只得凝神静气等待。
“砰!”的一声,门开了。
蒙恬深蹙的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状,眼下他很是气氛。
方才三人正紧张盯着丹炉,却不想外面忽然一阵惊呼声,丹炉直接不动了!
若是这些站在外面的人破坏了今日的炼丹,那定要让他们知道何为秦律!
他皱眉推开门。
一墙之隔的外面,一众秦军和婢子都在候着。
从他们出来开始,这古怪的天又落起了雪。因是夏日,众人穿着尚且单薄。上次落雪气倒是没有多大变化,而这一次,雪落下的一瞬间,众人便觉得一股冷气跟着降了下来。
房中炼丹久之又久。
此时,外面的人都已经瑟瑟发抖了。
“这天又是怎么了?”黑沉沉的天色似墨一般压下来,人群中的婢子难免发现其不对,低声说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