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食里被拌了慢性毒药,许疏月是在看见那条健硕的狼犬渐渐变得虚弱的时候意识到的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一口一口吞下发馊发臭,含着剧毒的食物。
她的身体也渐渐差了下来,本来就苍老的仿佛迟暮的女子,被病痛折磨的好似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黄土。
到最后,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每一块儿骨头都在跟她抗议,像是仪态老旧的机器,只是转动眼珠都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
就连喘息都变成了折磨的时候,许疏月明白,自己即将步入死亡,像是那条早就已经变成尸体,被蝇虫蚂蚁分食殆尽,蛆虫滋生的狼狗一般。
她伤了刘义,所以刘义要折尽她的尊严,与狗抢食;要她“自愿”吞下毒药,为求生,却只能步步迈入死亡;要她亲眼目睹自己死后的惨状,也不过是蛇虫鼠蚁的口中餐。
她清醒着步入死亡,彻底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刘义和许如月来看了她,高高在上,嘲弄又嫌弃地看着她,但那时,她已经太虚弱了,耗费最后的力气,愤恨地望着对面的两人。
“刘义!”仇恨的光芒逸散在瞳孔中,她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人,像是要将他们深深烙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睁着一双愤恨的眼眸,她的生命落入了终结。
生命的最后,她忽然想到的事生死未卜的慕云笙。她想,她之所以宁愿舍弃尊严也想多活两日,就是相信他还活着,相信他会来将自己救出这片人间炼狱。
又或许,她其实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眼尾划过泪水,紧闭的双眸微颤,一双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坐在床沿的男人,半隐没在黑暗中,俊美无俦的脸上神思不显,唯有一双眸子,深沉地望着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女人。
漆黑的眸中,仿佛海底深渊,潜藏着风暴,恨不能摧毁一切,可在那风暴之下,却是一抹疼惜,强压着那股风暴不敢爆发,只凝聚成了更加深沉的深渊。
“你就那么喜欢刘义吗?”他来的时候,她就睡得不怎么安稳,迷糊梦呓之间,唯有“刘义”两个字那样清晰。
喃喃的声音听不出语气,可紧随其后的那滴清泪却刺痛了他的眼。
她在为刘义哭泣。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他的心脏,搅弄着里面的血肉,直至血肉模糊。
攥紧的手背上,青筋爆裂,恨不能直接将她掐死,好彻底绝了自己这痛苦的来源,可冰凉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脖颈,便转道眼尾,终是轻轻抹去了眼尾的泪痕。
除去周身愈发浓重的沉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手还没收起,床上的人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一眼就瞧见了床边坐着的人,睡前没有熄灭的灯光掩映在他的脸上,朦胧的灯光中,眼前人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许疏月只当自己还没从噩梦中醒来,乍然看见慕云笙,前世的思念顷刻间泄洪而出,眼尾的泪痕还轻轻挂着,眼底再次氤氲出大片的雾气。
眼前的人在这雾气中渐渐模糊了身形,叫她有些慌乱地扑上前,一把将他保住,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