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肯开门吗?”
当庙宇两侧,数百兵卒高举长弓弯弓欲射的时候,距离庙宇不远处的斜坡上,一位身穿明黄色道袍的年青道人看着紧紧闭合的大门,轻抚胡须,俊秀的脸庞上带着些许不忍。
观察到道人为难的神色,一旁一位身穿便服的男子瞥了眼封锁大门的龙王庙,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屑。
关门?
倘若关门有用的话,那他们来这干嘛?
哦,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大门一关,确实能够挡下那些前来祭拜的愚民,但面对大军压境,区区一扇木门又能做什么?
哪怕门上有神力附着,但被大军煞气一冲,也就什么都不剩了,随便几个壮硕的兵卒上前都能拿身体撞开。
之所以不这么做,一来,大宋刚刚打下天下,士大夫与皇家共天下的形式虽然已经成立,但终归没有完全成型,武人如今的地位尚且没有低到尘埃里去,被集结来的兵卒也大多是良家子出身,并非宋后期贱民跟贼配军。
换言之,如今兵卒的命还是值点钱的。
二来嘛,要进行伐山破庙之举,配合的兵卒必定是见过血,身具煞气的精锐,而大宋大部分的精锐兵力都沉积在南北边境,能腾出来的终归是少数。
要被讨伐的邪神y祠又不止这一处,真逼的对方狗急跳墙,损失严重的话,他也不好跟上官交代。
所以,哪怕大军已经围困龙王庙,他也没有下令让兵卒们贸然进攻,而是等待着面前这位从龙虎山请来的高功法师做决断。
分布在庙宇两侧的士兵,以及他们手中的符箓箭矢只不过是众多布置之一。
除此之外,在这龙王所掌管的分水江上下游,还有专人督造了几条石桥,并在桥下挂上了斩龙剑;开凿了数条水渠方便随时放干河道
为了一个七品都不到的分水江龙王,如此布置,也不算是辱没了它。
至于耗费奢靡哈,咱大宋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钱!
倘若这庙祝聪明点,在大军封锁此地之前,找来一些百姓跟读书人一起困在庙里,或许他还要忌惮几分,但如今只有一个庙祝跟几个巫师神汉的话,这更方便了他们。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冷笑更浓厚了几分。
如今万事俱备,可非但没等到高功法师的破庙命令,反倒是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些许不忍之色,便衣文官心中暗道不妙。
接着走到道人身侧,轻声道:
“张真人何必为了一个不尊王命的乡野小神如此大费周章,按下官来看,直接攻进去就是,破其庙门,毁其神像,先断了它的香火,再放干河道,捉了它本体拿去问罪便是。难不成,它还能翻了天不成?”
话音刚落,前一刻还在感慨的道人突然回过头看向便衣文官,目光之中的冰冷像是几根箭矢直刺他的内心。
被这目光震慑,便衣文官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直到胸口传来一丝滚烫,才将他从震撼之中拽了出来。
“张真人,你这是干嘛?”文官一边惊声叫着,一边伸手探入胸口,将先前一直揣在怀里的官印拿了出来,放在明面上,与此同时赶忙离开原地,一直后退到了几个官兵身后,这才惊魂未定的看向道人。
然而,此时的道人,却早已经收回了目光,双眼注视着浪潮起伏的江水,似感叹,似遗憾:“不尊王命?”
“是啊,不尊王命!”
仅仅一个不尊王命的由头,这长江以南,多少庙宇,多少勤恳为民的山河水神全都化作了灰灰。
不过,他虽然可惜。
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当今天子的圣旨虽然只是为了稳固自身的皇位,但从道理上来讲并没有错。
因为自从黄巢兴起撕破大唐的繁盛之后,中原大地便进入了长达百多年的混乱之中。不提王朝兴替,不提百姓疾苦,光是这乱世之中趁势而起的牛鬼蛇神就堪称海量,它们蛊惑民众,窃取香火,以神灵自称,干些蝇营狗苟的肮脏事情。不知有多少百姓被这些牛鬼蛇神折腾的献上妻子,败落家财。
地府爆满,无数孤魂野鬼游荡乡里.连煌煌人道之气跟大宋国运都无法压住这些逸散的阴邪之气。
往日里,哪怕佛道两教频频派弟子下山救人,斩妖除魔也根本不见起色,如今一封圣旨调遣大军压境,正是肃清乾坤的大好时机!
唯一可惜的就是,圣旨经过了太多人手,在层层下发之后早已经偏移了最初的本意。
如今,不光是牛鬼蛇神,连那些勤恳为民,保一方水土的良善之神都被纳入了打击范围。这分水江龙王,就是后者,倒霉的家伙以为自己勤勤恳恳,又是受到前朝册封的水神,就没当回事,对如今新建的大宋不管不顾,殊不知自己这一身骨肉皮早就被达官贵人看上,所谓的不尊王命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可怜!
但没什么用,哪怕他有心怜悯,也没办法保下对方。
总不能因为一时善心发作,从而害了整个龙虎山
徒呼奈何!
闭上了双眼,道人声音冷冽:“符箭攒射三轮,先破了它的神光庇佑,再换火箭!”
“听到了没有,符箭攒射三轮,再换火箭!先破庙宇再拿孽龙!”
随着文官的交代,站在他身侧的武官赶忙放声大吼:“先破庙宇再拿孽龙!”
“射!射!射!”
一声令下,随着弓弦弹动的声音响起,成百上千的箭矢飞上高空,在短暂的上升之后化作一片黑云坠落——一道水蓝色的光幕在庙宇上方张开,但仅仅僵持了一个呼吸,光幕便被携带符文的箭矢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