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看着柔柔弱弱,砍下去的力道却一点儿不弱。
在接连砍了几刀后,老黄牛身上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最终,老黄牛跪倒在地,一双牛眼睛对着妇人直流眼泪,奄奄一息地发出低低的哞声。
妇人丢了手里的菜刀,大哭不止,“就算砍死你,我相公也回不来了,你赔我相公,呜呜……”
“婶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听说你家相公对你动辄打骂,这种人渣死了不好么?”姬臻臻问。
从牛三郎口中她已得知,眼前这妇人是个家暴受害者。
妇人哭声一哽,随即哭得更伤心了,“小恩人,你不懂,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走了,家里可怎么办啊?平儿我就是被他骂几句打两下,又死不了人,可他人没了,家里没有进项,是要死人的啊!”
当的一声。
鼓囊囊的荷包往妇人面前一放,姬臻臻道:“里面是金豆子,全部换算成银子约莫有二百两。”
妇人哭声顿止,惊叫起来,“多少?二、二百两?这是给我的?”
姬臻臻解释道:“这头老黄牛还没咽气,你若是再补上一刀,你二人恩怨便算彻底了结,这一袋子金豆子与你无关。但你若就此停手,恩怨尚未算清,剩下的便只能以银两偿还。”
姬臻臻现在是牛三郎的主人,所以这银两看由她来出。
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妇人哪管姬臻臻为啥要替老黄牛出这钱,她满脑子的金豆子,想都不想便道:“我选这一袋金豆子!我选这个!”
有了生活保障的妇人迫不及待地将这一袋子金豆子收入怀中,生怕姬臻臻反悔。
“我回想当时,其实也不能全怪这妖孽,是我家那位满嘴的胡话,还狠狠奚落了他一番。他那张嘴啊,我就知道迟早会惹麻烦……”
等妇人离开,姬臻臻突然问了句:“你可后悔?”
脸色苍白的人形牛三郎从暗中走出来,吓了姬成文一跳。
他瞅了瞅马棚里奄奄一息的老黄牛,再瞅了瞅不知从哪个旮旯角里蹦出来的店小二,“小妹,这老黄牛不是店小二?”
“是代他受过的纸牛替身,真要让他自己来,什么下场二哥也看到了,到时候替他疗伤治病都是我的活儿,何必自找麻烦。”
姬臻臻口念法咒,再摊开右掌心,那趴在地上满身伤痕的老黄牛瞬间变成了一枚纸剪的牛,飘落在了姬臻臻的掌心之中。
至于外人眼中看到的鲜血,则是姬臻臻施的障眼法。
“虽是纸牛代他受过,但我连接了痛感,方才百姓们招呼在老黄牛身上的拳脚,牛三郎全都受下了,包括那妇人砍下的几刀。”
姬成文了然,难怪店小二的脸色看上去如此惨白。刚才那妇人砍上去的几刀可是冲着老黄牛的命去的。
牛三郎:“主人问的是什么?”
“特意将方才这妇人留在了后头,可后悔这件事?”姬臻臻瞧出牛三郎办事是遵循某些准则的,一道来客栈的同行者,他都是一起宰杀,所以剩下这些变回人的牲畜都跟牛三郎没有血仇。
唯独这妇人,当家的先被宰杀,她却被留到了后头。
牛三郎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当时她相公对她呼来喝去,那态度跟对待牲畜无甚区别。”
所以牛三郎动了恻隐之心。
若非牛三郎的行事准则不允许同行者逃脱,这个妇人他都打算放了。
牛三郎也没想到,到头来,伤他最严重的竟是这个被相公欺凌的柔弱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