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隔几天,胡大夫忽然请假说家里有事不来上班了。王四先生也没多想,还挺高兴,有一天不用对着对桌那张趾高气扬的面孔,心里也舒坦些。没病人的时候,还能给小叶讲一讲病案,有何不好呢?
没一会儿小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师父,您听说了吗?胡大夫的儿子得脑溢血死了,刚刚的事儿,他才哭着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请了三天的假。听说今儿一大早他儿子头痛得直撞墙,胡大夫肯定又给他儿子服牛黄清心,可没顶用,没一会儿人就昏迷了,这才往大医院送,等送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人没有抢救过来,去世了。
小叶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两眼直放光。王四先生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事实,又有几分是她自已的揣测。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自已对小胡大夫的病情判断没有错,牛黄清心是好药,但不是神药,中医看病讲究的是辨证论治。如果说只要头痛,就自服牛黄清心可以解决,那天下人岂不是个个都成了神医了。小胡大夫的病证,已然有假象出现,只一味的清热化痰,只治标不治本,前几天可能还有作用,缓解了头痛的症状,但终究不能完全控制病情,酿成大祸。
小叶还在兴奋的往下讲:师父,您可太神了,我待会要各处宣传一下,你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在好几天前预判出结局了。
听到这儿,王四先生猛然一惊,吓住小叶:毕竟是一条人命,有什么好高兴的。无论是谁这条命没能从阎王爷手里抢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医者的悲哀。你非但没有悔悟之心,甚至连同情怜悯都未曾流露,就冲这一点你就不配与我学医。
小叶领了师父这顿教训,吓得直哆嗦,口唇颤抖着,眼泪鼻涕一下都流下来,自已都不知道,只觉得什么东西,咸咸的流到了嘴里。
她从没有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有受到过师父这么明确的指责。她知道自已愚笨,药方背不下来,病案看不明白,但自已无论怎么犯错,师父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反而很耐心的开导她,有的问题她问了一遍又一遍,自已都嫌烦了。但谁怪自已脑子不好使呢,死活都记不住。可师父却每次都详细的讲解一次,看不出有一点的不高兴,更不会敷衍了事。
但这次自已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师父这么生气,自已可是一直在赞许他的呀。
小叶不知道,在王四先生的人生理念中,生命至上,他听到这消息是痛心的,如果当时不考虑什么关系啊,面子啊之类的,态度再坚定些,直接和胡大夫把话挑明了,说不定小胡大夫还有救,就因为这些杂念牺牲了一条生命,不值啊。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王四先生一个人,他的老对手,老同事,胡大夫也是这么想的,几天后,胡大夫带了个姑娘来到诊室,却不是来上班的,他已经和院办公室办好了手续,退休了。
由这个姑娘,也就是大儿子的长女,他的长孙女儿来接班。
胡大夫收拾着东西,王四先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反倒是胡大夫先开口:,老王啊,你是个好大夫,我后悔呀,那件事你说完之后我不是没琢磨,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就是不服气啊,非要跟你怄气,为了这一已私欲,把自已儿子的命给搭进去了。我没心情,也没脸再在这儿当大夫了,这是我孙女,一个农村丫头,不会医,接我的班儿,以后她在挂号室挂号,还请您多多照顾着点。
王四先生,听胡大夫这么一说,竟打开了几十年的心结,本来想用这机会好好的表达一下,千头万绪竟一时语塞,只得上前紧紧握住了老胡的手,深深的点了点头。老胡大夫走了,小姑娘立在屋里不知所措,王四先生让小叶先陪她聊聊天,介绍一下医院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