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准备填瓦片的那个汉子拿起第四个石片的瞬间,他走向了前来。
“老头子,行行好,求你了吧,你说说这事。
说实话吧,那个姓胡的小伙子这次无论你怎么开口都守不了秘密,反正这事情就只是再牵扯几个和尚而已。
几个大和尚挂着‘天界寺’的招牌,即便是被打骂一阵后被捕拘留,最终也会得到释放。
无论你的选择是认还是不认,这件事都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那位填充瓦片的少年最后一次鼓起了勇气,再次恳求老头子说出实情。
正当这话刚落音时,孙医师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然而当几名官兵以为情况有变化、紧张情绪有所缓和时,却发现此时眼底尽是一片充血。
孙医师微笑着摇了头,闭上了眼睑,显得极其疲惫。
老头子这次的表态,再明白不过了。
这些官役的头脑犹如被重击一般,但最终还是选择继续执行对老头子的酷刑。
然而就在此刻,当那双手因恐惧而颤抖,在尝试完全将那第四个石片放置于老头子的身旁,眼见他已因剧痛颤抖不已时。
忽然,县城的外面传来了轰隆乱窜的人声,吵闹之声此起彼伏。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现场所有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聚焦于此。
准备垫瓦石的男子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转折点,果断撤出了已经填了三分之一的第四个瓦片,逃离了现场。
此时的杨论注意力全都被门外那喧闹的情景所吸引,不再理会手下人的小动作,心急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大工夫间,负责县门管理的是他大舅的父亲。
这个老人像条受困的流浪狗一样踉跄而来,直奔县衙正殿。
“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好了!”
这位跑得很匆忙的三舅到达大殿之时气喘吁吁,过了半晌才说清发生的事情。
尽管杨论心急如焚,想急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不能对这气息喘不过来的家伙加以责备或催促。
终于,杨论老舅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时详细叙述了门口突发事件的原委。
“是的是……是盐碱滩附近的几个村子村民赶来援助,他们的手里都持有各类的耕作工具。”他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之后,才将外面的紧急情况报告给杨论。
然而,话语尚未完全说完,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拿着不同形状农具的村民们冲破了县府未及锁闭的大门。
紧接着众多百姓怒气冲冲地汇聚到了衙门的正面大厅。
而此刻站在他县太尉的岗位上的杨论,则透过门前那堵围墙,目睹了民众们举着农具的一幕。
这一番惊心场景,瞬间使这位自诩见识广泛的地方官感到一阵眩晕,如同要炸开一般的头痛。
尽管李明未曾未经历过的战场,但他以前总是以跟随民众冲锋敌寨,站在民众人身后的角色身份参与战斗。
而这次明显不一样了——他已经变成了站在群众对立面的人。
虽然以往在协助地主、士绅解决事务时,少不了压榨百姓的行为,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作为县太爷的每一动作总会有人地主为他在前方抵挡风浪。
有时,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偏袒一方或公正无私的结果最后归咎的对象仍是地主,并不对这位县大人产生太大影响。
但现在,亲身体验到百姓们所散发出的无比强大的怒意,李明的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与此同时,嘈杂的人声随着外面的狂风不断加大,更添刺耳。
随着风声呼啸的助长,本已壮烈无尽的群众群体似乎在大自加持下显得无边无垠,仿佛形成了吞噬一切的巨流。
原先藏于枯叶之中的嫩枝仿佛受到了特殊的召唤,在风中起舞,展示着那抹象征着春天的生机。
甚至原本因枝干折断匆匆逃跑的鸭子,此时不知为何又游到了溪流的另一端。
但是显而易见,他们回返这一刻并不恰当:来到县衙要求说法的是众多的群众之中带着孩子们的家庭。
这帮原本前来娱乐的孩子们,忽然遇见一群在河里的野鸭,在好动的冲动推动下,集合起来追逐这些野鸭。
这并没有干扰队伍前行的步伐;在一声声“洗清孙医师的名誉”声波中,百姓手中的各种农具也伴随着号令不断地拿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