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谢周生将绒花拿在手里,看着绒花笑道,“它可真是鲜艳美丽,我娘子若是能戴上,定会更加夺目。”
小贩也笑,仿佛看穿了一切:“大人跟娘子拌嘴,惹娘子不快,娘子不肯见大人了是吧?其实没什么的,大人这般深情,娘子定然知晓,只要让她见到大人如今模样,娘子必定心疼,大人还怕不能为娘子簪花吗?”
谢周生面上笑意更浓:“你说的是,我这就去见她。”
他拿着绒花继续往前走去,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来到了周云观前。
周云观的门大开着。
周围小贩也一如往常。
就好像她还在里面一样。
谢周生面带笑容的走进去。
里面烛火通明,却没有人。
他走到神像前,将手中的绒花放在桌案上,而后跪坐下来,长久的仰望着高台上的神像。
丝雾缠绕在他周身。
不同以往的浓郁,它变的极淡,像一阵轻烟,仿佛一吹就能散去。
画琉璃是因谢周生而生,自从上一次他起了杀心,它被重创之后就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如今谢周生又病重,它的情况也更加糟糕。
何况还是在神像之前。
它克服着见到天敌的恐惧,几乎溃散的跟在谢周生身边,声音也变的极为细弱。
“周生,放下吧。”
谢周生望着神像摇头:“放不下了。”
画琉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意:“能放下的,只要你愿意就能的,这很容易。你看,你已经当上首辅,大权在握,却还是寻不到她,说明她就只是你的一场梦,梦醒回到现实就好了,这很简单的,你那样聪明,一定能明白,能做到的对吗?”
谢周生道:“是啊,多像一场梦啊。我病了十几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偏偏那次出去,就在湖边遇见了她。
她真好看啊,不像是凡人。
我病了十几年,也麻木了十几年。
可偏偏只那一眼,让我有了一种还活着的感觉。
我想要她,哪怕她是我妹妹也没有关系。
我一直做着这样的梦。
痛苦又甜蜜,我不想醒,醒来面对没有她的世间,我承受不住的。”
丝雾啜泣起来。
谢周生道:“你走吧,让我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
丝雾只能散开。
谢周生独自在神前坐了许久。
久到蜡油将要滴尽。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谢周生听见了,他死寂的眼中散发出光彩,赶忙转过身:“琉……”
尖刀扎进他胸膛,谢周生发出痛呃之声,他看向拿刀的人:“大,大哥?”
那人抬起脸,烛光下,那张脸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但狠毒之色还是从他的双眼中射出。
“二弟,我活不成了!”谢运生将尖刀一寸一寸的往里面送,也是气喘如牛,“你也别想活了!”
谢周生口中冒出血水,他却笑了,笑的开怀,仿佛是解脱。
谢运生却更恼,他抽出尖刀又捅刺几下,叫道:“你笑什么!笑我狠毒?呸!狠毒是你!当初,当初娘本来是要救我的,那株灵草本该是我的!却被你抢走了!
你抢了我生的机会,又抢我的功名!抢我的名字!
如果不是你,现在当上首辅,权倾朝野的人是我才对!
你说,你该不该死!”
谢周生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胸口被接连捅刺数刀,已无生的可能。
谢运生将他狠狠掼在地上,快意的大笑几声,跌跌撞撞跑出去。
他没有发现门口有一抹微不可察的烟雾。
被他出来带起的风一吹,散了。
谢周生躺在地上。
血水自他胸口不断的汩汩涌出来,很快就将他的单薄长衣染红。
“琉……璃……我终于要死了,你说,你说我死后,能不能见到……见到你……”
他努力的抬头,想去看那高台上的神像,可生机在不断流逝,他觉得身上好冷,好无力,终究还是重回血泊之中。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一抹玄黑的裙角。
他嘴角扬起。
死前终是获得了一丝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