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枪声的林颖之快部走出团部来到临时刑场,摆在她面前的却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她刚开始要枪毙现在却想释放的“奸细”已经倒毙在地上,在他身后是几个发呆的宪兵。
林颖之快步来到“奸细”的尸体前,揭开黑布袋,露出的是血肉模糊被射得稀烂的脑袋。
“谁让你们开枪的。”林颖之走到几个宪兵跟前,每人赏了两个耳光,恶狠狠地说,“我不是命令你们看住他吗?”
觉得此事有蹊跷的宪兵想说出点什么,却发现此时三连的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宪兵队长只得嗫嚅地指着地上的尸体:“他、他想逃跑。”
“有这样逃跑的吗?”林颖之也指着地下的尸体,“双手还被绑着,头上还罩着个黑布袋。”
“滚!”林颖之怒不可遏,对着宪兵队长踢了一脚,“回头再收拾你,我要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跑,老娘先把你们给嘣了。”
宪兵如获大赦,急冲冲地往营房跑去。留下气得脸色发青的林颖之独自在旷野。
林颖之虽然气极,但在仰天长啸两声之后,又快速地捋顺了思路。首先她是执行师部参谋长的指令,枪杀奸细;其次是受奸细“蛊惑”越级给戴老板办公室打了电话,招来臭骂、否定奸细、下令放人。而现在的处境却是该放却又被杀,也就是说执行了廖参谋长不该再执行的命令。不行,得找廖参谋长报告去。
师部办公室的陈光中和廖光一听了林颖之的汇报之后都目瞪口呆。半晌,廖光一才反应过来:“林少校,你被骗啦,被那个臭小子骗啦。你当时直接执行命令就好了,不要打那个电话。”
廖光一说完又长叹了一声:“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跟戴局长渊源这么深,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动他。”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林颖之惴惴地说。
“你能确定是戴老板亲自接的电话吗?你能确定你报上钱上尉的名字后,戴老板第一时间就有反应吗?”
林颖之仔细地想了想说:“我确定。戴老板在特工学校给我们上过课,他的嗓音和语气我能听得出来。当我报上钱上尉的名字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大吃一惊。然后马上就否定了我的说法,说钱上尉是撒谎。再下一句就是‘我明白了,他这是在向我求救。你放了他,他不可能是奸细,他是青年才俊,国家的栋梁。转变侦察思路,不得再查他’然后就搁下了电话。”
廖光一和陈光中对视了一眼:“完了,我们把戴老板眼中的青年才俊国家栋梁给枪毙了。等着军统的家法吧。”廖光一说完一脸沮丧。
“我怎么就不知道钱上尉跟上层有这么深的渊源呢?不对,他老爸不是陷在雷州城里了吗?他怎么会认识戴老板?”感到大难临头的廖光一使劲联想以期捞取救命稻草。
“这事谁知道,也许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吧。”陈光中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这些都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面对军统的追查。能瞒过去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得过去。”林颖之冷冷地说,“我们军统向来有自家人监视自家人的做法,说不定这事的报告现在已经呈递到戴老板的桌上了。”
“那怎么办?”陈光中问,“等着戴老板执行家法?”
“那不行。”廖光一否定了陈光中的提议,“如果等着执行家法,别说我们枪杀了戴老板与渊源的人,单是追究我们的渎职之罪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又该怎么办?”林颖之焦急地问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罪,能当面负荆请罪。”廖光一说,“可惜了,老板远在重庆。还是发一封请罪电报吧。”
“这、这……”林颖之呢喃着说,“我们照事实说戴老板能信吗?”
廖光一和陈光中对视一眼说:“说实话,我听了也不相信。不过你却告诉我这就是事实。行了,你先回去吧。电报的事我来拟稿,加署你的名字就是了。在团部等着处理结果吧。”
林颖之听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转身要离开师部。可还没她走出师部的大门,王铁牛就领着三连的几十个弟兄用门板抬着“钱弢”的尸体来师部讨要说法。还在门口不停地高呼口号:“滥杀抗日功臣!”“严惩幕后真凶!”“还我公道!”师部门口还围着不少其他连队的士兵,都指指点点地议论成一片。
陈光中和廖光一听了之后也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光中说:“这事我来平息吗,你还是先应付你的顶头上司戴老板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廖光一说完,苦笑着进了内室去拟请罪稿。
陈光中出来假惺惺地答应:“一定追查幕后真凶,给钱上尉厚葬,给三连的士兵优待,连长在三连内部重新选定等等。”
折腾了一阵的王铁牛见目的达到,也就抬着尸体回到了三连,还在三连起了个大灵堂。
话说钱弢被簇拥到小树林,解下手上的绳索一看,树林里集合着不少换成了便装的三连士兵:“你们想干什么?要不是林少校去了办公室,你们还想武装劫法场,是不是?”
小眼镜嗫嚅着说:“如果林少校要真举手发令,我们还就真、真……”
“反了你们,你们还是个党国的兵吗?”钱弢一巴掌抽过去,“想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