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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是个阴雨天,不知从何而来的臆想症愈发严重了,一个不认识的人靠在自己身上,嘻嘻笑着,却不知她在笑些什么,是在笑书里的情节吗?
可是书里正写着些生离死别,不该笑的。
被翻开的日记是写到一半就骤然收手,除了日期名字以外都被通通涂掉,笔里的墨水胡乱挥洒着,盖过一个又一个飘逸的字符,似乎是不想叫谁看着,明明整个房间中除了他就再没别人。
做工不算优良,甚至有些丑的两个玩偶摆在窗台上,线头就那么露在外面,甚至两只眼睛都一高一低,不过都是笑着的,嘴角弯弯,看着真开心啊。
可惜他想不起是谁送的了,也许是母亲吧。
他仿着那个栗发的娃娃嘴角微微勾起,但一种不自然感又将他的嘴角扯了回去。
“为什么不笑啊?笑起来可好看了。”
耳畔忽的传来如此一句,脖颈也禁不住瑟缩了下,似乎是有谁撑在了自己后颈上。
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雨落在窗户上的噼啪声响。
自窗向外看去,一个模糊的人踩着院里的小路,溅起些水花,她走得不慢不快,没有想躲,也没有想淋,因为手在额前遮着。
稍稍低下头,再是回望,没人了。
院中的枯树忘了出于什么原因就在前天被砍掉了,他还记得树干内的场景,腐烂,白蚁,坑洞,还有最后的一抹生机。
玉兆轻轻响了响,不知是谁轻轻柔柔的声音,很熟悉:
“陆生,来消息啦~”
好奇打开看了看,是短短的名字配上短短的话:
“你还记得我吗?”
谁?
他记不太清,但翻着聊天记录,最近的聊天记录是在“9月16日”,但现在是“10月16日”了。
可能是很熟悉的人吧?但不知道该怎么回...
...
多日后,那个自称为素裳的人就算是他不回应,也仍旧孜孜不倦地给自己发着消息,像是把自己这当做了备忘录,琐碎小事,要记的东西,吃了什么,通通往这对话框里塞。
不时还有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很可爱,很漂亮,也很酷,提着一把重剑像是书卷里的大侠。
但他依旧是不知道回什么,只是无味的日子中多了件事做。
放下玉兆,随之是一片空虚,他躺在床上,心中淤积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填满了一整颗心,他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更笑不出来,忘东西的速度更快了。
不过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也没什么好记的事情,也就无所谓啦。
心跳得缓缓,望着天花板,是一如既往地白,不知谁人送的娃娃被他摆到了枕边,代表着自己的那只破了洞,黑黑的纽扣眼也缺了一只。
栗发的娃娃倒是被他存得很好,娃娃身后似乎是生来就有,多缝了块小小的布,一面写着“素裳”,另一面写着“枕头”,应该是娃娃的名字吧,是自己什么时候取的?
不过娃娃怎么和别人同名呢?
拿起娃娃,他轻轻抚着娃娃的面颊,细细的绒毛很舒服,捏捏娃娃装着棉花软绵绵的小手,软软的,有些凉。
...
仙舟好像开动了,不知是要去到哪里,玉兆上说不让出门,他也没想过要出门。
一个他应该叫做父亲的人将他带走,到了个陌生,又是觉着熟悉的有着许多营帐的地方,书里描述的军营好像就是这样的形象。
8105年5月6日,父亲叫我学剑,我学得很快,父亲说我天赋很高,但看着很不开心。
...
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一颗又一颗,是很漂亮的流星,又似是谁人的箭矢划过天空落下。
若是周围不那么吵闹的话,他想坐地上好好看看,数着有几颗,猜着什么时候会落下。
但不行,自己被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拉着到处跑,周围是似人非人银白怪物,下半身是马上半身是人的高大人马。
她嘴里念叨着什么至少把自己送出去,跌跌撞撞不知带着他摔了几次,膝盖上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血。
他感觉不到多少疼,抹了抹脸上擦到的泥,爬起来也和没事一样面无表情。
她爬起来是忙不迭往身后看了眼,怪物没再追来,她瞧着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转而气愤朝他看去,还未开口,就是听见了他问:
“你是谁?”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到了她耳中却是振聋发聩,脑袋里“嗡”的一声,说不尽的心酸委屈化作泪水止不住地自眼眶里流出。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她发觉自己安静得可怕,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好奇怪...
为什么要哭啊?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他为难看着哭泣的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伸出手去,在她软软的脸上替她擦着眼泪,在她精致的脸上抹上了些许泥泞。
“别哭了,好不好?”
柔声的安慰自他口中说出,是同以往一般的轻柔,隐隐还带着些无措。
但一抬眼,他一点表情都没有,依旧是无比淡漠,不知是喜是哀。
她似乎更委屈了,不管不顾地扑倒他,趴在他胸前哭着。
她身上好暖,抱着好舒服...
他莫名那么想到,也不再言语。
谁的拳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兴许是不舍得下重手。
“我带你出去,别来这里了。”
不知多久,她一吸鼻子,眼眶红红看着他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愣愣点了点头,跟着她一道走了许久,以杀死星神为目的的战场是何其辽阔,两个小小的人又怎么能只靠双腿走得出去。
只是希望总归是要有的,迫降的星槎随处可见,里面或许就有一架还算完好的呢?
不会的,里面并没有...
翻遍了残骸他们得出了这个结果,又是浪费了太多时间,毁灭的卒子是将他们团团包围。
兴许这下要完蛋了吧。
他捏紧了手里破破烂烂的剑,仍旧是没什么表情。
她叹了口气,手里的重剑叫她单手挥动,挡在了他身前,
“@#&,我叫&#,%&@,记住了吗?”
他没应,只听见了一团杂音,觉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离自己愈来愈远了,应该很重要,但想不起来...
混沌的空间闪过一丝幽蓝光亮...
“算了,你还是把我忘掉了好了,后面的军团少,你肯定能从那边出去的,快走。”
“你呢?”
他问。
“我不出去了。”
她回,隐隐带着些不甘,
“好了,快走!别逼我打你!”
看着她张牙舞爪一副可怕样子,兴许是被吓到了,他匆匆忙忙就是往后边跑去。
只是心里好难受啊,好怪的感觉...
好怪啊...
好怪...
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不断在眼前闪烁,无神的黑眸转为深邃的幽蓝,他面前浮出一柄古朴长剑,身体不由自主握上,似这本身就是它的一部分。
海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搅得他脑袋生疼,他周遭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黑白灰。
他想起来了,自己叫陆生,她叫素裳,李素裳,她的手很小,茧子有些多,但很暖和,他很喜欢。
不过她快要死了,被反物质军团淹没,撕碎。
泛着寒光的剑领着他重新回到分别之处,她孤立无援,一人面对着成百上千只怪物。
周遭的世界骤然只剩下了黑、白、灰三色,
但自己却是没有失掉一点颜色,无论是衣服亦或者是那栗色的头发...
银白的怪物不见了踪影,朝周遭望去,刚刚似乎只是幻觉,还有一个更像幻觉的人儿。
“陆生...”
素裳轻声唤了声,银白的发丝,没有丝毫血色的皮肤,深邃的蓝眸,他的外形毫无疑问是她所熟悉的人。
但,变化怎地如此大?
他微微歪着头,嘴角是浅浅笑意,轻声开口:
“素裳,或者,枕头大侠...”
熟悉的称呼,只存于记忆的浅浅微笑,她一瞬没了形象,眼泪再是夺眶而出,走都是忘了怎么走,三步一摔,再是跌跌撞撞爬起,
“抱歉...”
他快步走进,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身上,拥着她绵软的身子,没有安慰,只是轻轻抚着她散乱的头发,
“更多的话就留着以后说吧,咱们还得从这逃出去,对吧?”
力量终是有代价,兴许是记忆,兴许是生命,再或者是两者都有,但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他显然是第一种,他记不得事情了,挥完最后一剑,他便觉着困倦,重重摔在地上,视线陷入昏暗的最后一刻,他见着了个朝自己奔来的人儿,是谁?不记得了。
...
自黑暗中苏醒,他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洁白的天花板,还有脑袋上的阵阵疼痛,抚着额头坐起身,旁边是剥着橘子吃的颇熟悉的人。
散着头发,见他坐起,她有一瞬慌乱,赶紧赶慢咽下橘子,拍拍手,稍稍有些紧张,说:
“你好,我叫素裳,李素裳,很高兴认识你。”
单人病房半开的窗外吹进一道柔和的风,伴着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调皮地撩起她额前碎发。
他皱着眉思虑了好久,没有印象,但能在自己旁边,应该是自己很信任的人吧。
微微笑着,他问:
“抱歉,我记不起来了,但你应该是我很熟悉的人吧?”
素裳重重点了点头,骄傲哼哼着说:
“嗯,是妻子。”
“是,素裳小姐...啊?”
在陆生意识到素裳说了什么时,已经是来不及了,惊慌失措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就知道他不信,素裳从身后摸出一本红本本来,指着上面的名字说,
“你看你看,这是你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
“不贴照片也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不信你就去问地衡!就是...记得和我去补拍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