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忠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刺史府,那挺直的腰板早已弯了下去,额角的冷汗直到被府外的凉风吹过才惊觉。
他带来的试探,不仅没捞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反而被袁尚轻描淡写抛出的“水泥”二字,砸得晕头转向。
“水泥……坚逾磐石……工效十倍……”范忠一边快步疾走,一边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必须立刻回去禀报家主,这个袁显甫,绝非池中之物,其手段和底牌,远超所有人的预料!冀州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刺史府前衙内,许褚看着范忠狼狈的背影,摸了摸脑袋,瓮声瓮气地问:“主公,那老小子就这么被您唬住了?‘水泥’真那么神?”
袁尚端起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是不是唬人,过些时日便知。南郊的窑场,魏丰那边进展如何了?”
徐庶上前一步回道:“回主公,魏师傅不负所托,新式砖窑已按图纸垒砌完毕,正在烘窑。水泥的原料也已备齐,只待窑干便可开工试烧。初步估算,若一切顺利,月余之后,便可有第一批成品产出。”
“好!”袁尚满意地点头,“告诉魏丰,此事关乎冀州未来,让他务必上心,所需人手物资,府库全力支持。另外,赏赐也要跟上,不能亏待了有功之人。”
“喏!”
打发了范忠这个小插曲,袁尚的心思又回到了更让他牵挂的秘院。“走,去看看纸张改进得如何了。”
再次踏入那戒备森严的小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混杂着石灰、草木浆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院子角落里,多了几个陶瓮,里面浸泡着颜色各异的粘稠液体。
蔡琰和徐庶正围着一张石桌,神情专注。桌上铺着几张新晾干的纸,颜色依旧是灰白或淡黄,但比起最初的“尿塌纸”,已经平整了不少。蔡琰正用一根细木棍,小心翼翼地蘸着一个陶瓮里的透明胶状物,在纸上涂抹。
“文姬,元直,进展如何?”袁尚走上前去。
蔡琰抬起头,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却难掩兴奋:“夫君,你看。按照你的提点和我的想法,我们试了几种胶。这是用鱼鳔熬制的胶,涂上后,墨迹确实不易洇开,只是……”她微微蹙眉,“气味略有些腥,且成本不低。”
徐庶指着另一张纸:“这是用寻常的米汤淀粉糊尝试的,成本最低,但效果也最差,干后纸张发硬易脆。”他又拿起一张质地稍好,颜色微黄的纸,“这张是混入了少量骨胶的纸浆抄造的,韧性尚可,吸墨性也改善不少,只是骨胶熬制火候不易掌握,且颜色难以控制。”
袁尚拿起那张涂了鱼鳔胶的纸,凑近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腥味。他又试着写了几个字,墨迹虽不再像先前那样肆意扩散,但下笔略重处,还是有些许毛边。再拿起那张混了骨胶的纸,手感明显厚实一些,书写也更流畅,只是颜色确实不够洁白。
“看来施胶和改良纸浆,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袁尚沉吟道,“元直,继续尝试,鱼胶、骨胶、桃胶,甚至别的植物胶质,都可以试试看。配比、浓度、是涂抹还是混入纸浆,都要一一记录,找出最优的方案。”
“属下明白。”徐庶点头应下,他如今对这格物致知的过程,也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蔡琰则拿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在一张半干的纸上轻轻滚压:“夫君你看,用这石器碾压后,纸面确实平滑了许多,纤维也更紧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