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却没人退缩或怯场,反而眼神倔强得很。
苏长安郁闷的起身,提了提衣襟,语调轻松些:“今天药不卖了,你们先去上课,下课了带菜回来,——今天我下厨,好好奖励你们。”
几个小家伙顿时炸锅似的欢呼,拔腿就抢着去吃早餐,然后去上课。
苏长安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越跑越远的背影,心里那点压着的闷气才散开。
宁慈在灶台边熬粥,转头看了苏长安一眼。
“苏公子……昨晚的事我也听孩子们讲了。”她的声音还是虚,语气却平稳,“我想说句公道话——您没错。我们家几个孩子,平日也要扛柴、打水、做苦力。去街上摆摊不算什么。”
“只是这云锦城,有些人是不会管你几岁。”
苏长安挑眉:“你这语气,是还想让他们去试试?”
“不是试试,是要去。”宁慈低头,认真把锅盖盖好,“我这身子再过几日就能见人,到时候,我去卖。药是您配的,孩子们说有人出一两银子买,我信。”
“因为我自己以前花过银子,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她转过头,神情认真:“苏公子,念慈安能不能传出去,我不敢说。但它真有用,哪怕只送给一个娘亲,救得住一个孩子……那我这命,就没白捡回来。”
她眼里有光,是带点潮气的那种光——是一种情绪被点燃后才会泛起的执拗。
苏长安收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只轻声应了一句:“行。”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
“咱们先吃好这一顿再说。”
苏长安吃过早饭坐在院中石凳上,拿出纸笔,写着小几个字“太清玄道诀”。
在这个世界,修炼不仅需要根骨资质,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
人间灵气不浓,市井之中更是稀薄;真正想修炼,必须依赖灵石。而灵石贵如黄金,就算是富贵之家,也难以长年累月地供应修行所需。
所以哪怕是有根骨的孩子,大多数也只能靠着微薄的天地灵气一点点修炼,那速度,慢得近乎折磨。一辈子能摸到“炼气”边缘,已算幸运。
太清玄道不同。这是一门高阶心法,只要修炼得当,不仅能强身延寿,甚至有可能在一生之中抵达“气海”层次。
哪怕不能成仙成道,也足以脱凡入灵,走上一条与命运对抗的路。
午后阳光晒到门槛上时,院门被一群汗津津的小家伙推开。
念良一马当先,身后几个孩子抬着竹筐,气喘吁吁往前赶:“苏公子!菜回来了!我们……我们买多了点。”
苏长安倚门而立,鼻尖一动,唇角一挑:“你们这是要开宴席?”
“是娘说,多买点。便宜,可以留着明天继续吃。”念新抿嘴笑道,“还有油盐酱醋我们也补了。”
苏长安略微感应,种类齐全,量多得惊人。饿霸跑来绕着菜筐转圈,尾巴一摇一摆,鼻子贴地闻个不停。
“行呢,”苏长安扯了扯袖子,“今日不讲道理了,讲锅气。”
他转身进厨房,把袖口往后撸了一段:“宁慈,过来。今日你做我徒弟。”
宁慈系了围裙,神情认真地点头。苏长安则挥着长勺,在厨房里翻腾出一锅锅热气。
“这道叫‘豉椒牛柳’,牛肉不能腌太久,三分五秒就行——拿纸记好。”
“这个是‘酱烧芋头’,文火焖透,别心急。等它自己烂。”
“还有这个酸菜鱼,鱼要活杀,不腥——辣椒我留了点,孩子们不能多吃。”
院子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奏成一支午间交响曲,连门缝里都飘出阵阵香气。
苏长安讲解得慢条斯理,动作却熟练。宁慈在旁忙前忙后,不敢怠慢,却学得极快。
中饭时分,十几道菜一一上桌,色香味俱全,排满整张大木桌。
“开饭。”
苏长安话音一落,一群小馋鬼瞬间扑上前。
饿霸凑过来用脑袋顶了苏长安一下。苏长安直接从盘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扔进它碗里:“少来,刚才给你的几块肉还没咽下去。”
吃到最后,院中彻底静下来,满桌人——无一例外,靠着墙壁摸肚皮。
“我这辈子,”念良打着饱嗝,一脸庄严,“要是能天天吃上苏公子做的饭,我甘愿替他洗一辈子衣裳。”
苏长安喝了口茶,板起脸,“行了,正事开始。”
众人一惊,立刻坐直。
苏长安从竹箱里抽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页,摊在桌上:“我说过,要教你们点东西。”
“修炼?”念良忍不住插嘴。
“嗯,太清玄道,入门法门。”苏长安顿了一下,语调一转,“你们几个,有灵根的可以修,没灵根的也别哭,爷另有安排。”
众人互看一眼,小声嘀咕,但眼睛全都亮着。
他指了指纸页:“照着这个吐纳,心口存意,感不感应得到灵气,一刻钟就有结果。”
孩子们一溜烟跑到廊下照做,果然,一刻钟后——
十一人里,有五个开始出汗,额间发热,念新和念良更是面色泛红,胸口起伏,看样子是能感应到灵气,这时有修炼根骨的特征。
苏长安满意地“嗯”了一声。
剩下的六个孩子一脸失落,却都没喊放弃。
苏长安走过去,一个个搭脉探息,确认无大碍后,掌心一推,真气入体,为他们逐一疏通经络。
“你们灵根不通,修不成术法。但这身骨头,我给你打好基础,以后做个体修吧。”
阳光下,孩子们动作生涩,却认真得惊人。
苏长安感受着一切,略微叹息,自己能做的也就这样了,给孩子们,拼出一口气,争出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