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实在的。
倒出的冬笋个个都剥了外面的泥皮子,许毅余光瞥见,暗自点点头。
院外,刚记了账出去的人连呼可惜,“要是昨天就听话,得多挣多些银子,可惜可惜。”
“后悔了吗?”
“悔的心肝疼呐。”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啊。
几人让出位置,流民村先进来的竟然还是胡生,他身上换了件崭新的深蓝色长袍。
筐子里满满的笋,他咬牙提着,身子后弯成弓弦状,借着寸劲往前走。
走几步便歇歇,还是许远搭手才叫他能站直身子。
许大山一打秤,都吃惊了,“40斤,胡先生可真能干啊。”
胡生不好意思的笑,“比别人挖的时间长而已。”
好不容易有挣银子的机会,他早晨从许毅这边回去,连家都没回,便上了山。
午饭都没吃,一直等筐满满的再也装不下,这才下山换了衣裳往这赶。
听许毅说只能先记账,等明天把笋子卖出去再结,二话不说便点头,“不妨事,许小哥只等方便再结。”
流民村的人比上回来的多上好几个。
许毅记上,眼前空了,许毅刚要洗笔,又有生人提着筐进来。
“许小哥,我们也去挖了笋,不知道能不能收啊?”
“自然可以。”许大山进屋找东西去了,许毅亲自站起来给称重。
两人一共才18斤,聊胜于无。
问人名的时候才知道两人是张家村的人,今天从集上听见人说,俩人一合计,干脆挖点笋来试试。
一些草根子就算不挣钱拿回去自己吃也不亏。
要是挣钱,那不就赚了嘛。
两人听说许毅真收,又惊又喜,“那我回去再挖,明天就送,不不不,今晚就送来。”
记账不记账的,别人都信了,他们也跟着信。
冬天的墨汁干的快,毛笔上的墨不用温水洗出来,下次用起来才叫人难受。
许毅洗完毛笔出来,许旺正趴在趴在栅栏门缝中间,两手扒着门,往外探头看。
这黑灯瞎火有啥好看的?
他把毛笔探在灶膛边熏干,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许家三兄弟,属许毅最高,他凑到门边,连许旺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经探头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不是啥稀奇的事,四五个十来岁上了私塾的孩子,正抱着蓝皮书摇头晃脑的读。
许毅经常看见这几个孩子。
冷不丁的没转过弯,还以为许旺是看热闹。
直到许旺发现他在身后,仰头望他时那艳羡的眼神叫许毅心里一痛。
可不是羡慕吗。
同龄的男娃娃都读书识字。
他回来那年许家都已经计划着叫许旺去私塾读书,银子都给他筹备好了。
后来不了了之。
那会自己心情不好,自然也不在意这个三弟为啥不读书。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凑钱给他娶媳妇,许旺才没钱去读书识字嘛。
越想心越疼,既然他知道了,自然没有让自家弟弟羡慕别人的道理。
揉了揉许旺的头,“小子。想读书吗?二哥送你去私塾怎么样。”
月光下的少年影子僵住一瞬,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影子才斜在栅栏上,看不出反应。
许旺撅着嘴,傲娇的哼道:“读书有啥用,挣银子才是正事。”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才不稀罕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