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七日。到得第八日暮色四合之时,一艘回艄船解缆离岸,沿资水向西,逆流而上直往桃花江码头。
船头一人,卓然而立,衣袂飒飒,正是沈错。一行人中他目力最强,自是打头阵。
头棹手两人,站在沈错身后,手执长棹,左侧防礁石,右侧防漩涡。
腰桡夫四人,手握短桨,喊着号子,奋力划水。
左舷中部并立两人兼顾首尾是为滩师。一人目不离水纹,另一人以竹篙击水以测水深。
杨船主半坐船尾兼任艄公,与棹手相互配合,控制着方向与速度。
其余人与书箱间隔而坐,被各船夫围在船中。
明月升起,滩师点起火把,船头船尾挂上桐油灯。流水声舒缓,号子声悠扬,又有恬静夜色衬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众人放下紧张,闲谈说笑,好不惬意!
船行一段水路后,夜色转暗。沈错抬眼远眺两岸,峭壁如削,挡住了月光。
“鲇鱼套到了!大家小心”滩师高声提醒。
江面骤然收窄,两侧山壁如高耸的黑墙,直压得江流躁动起来!船工们变得神情专注,一棹一桨都格外谨慎。
“当心左边!”江底沉木被激流翻起,直直擦过船身,带出干涩的吱嘎声。
杨船主在船尾解释道:“资水多沉船,水急时常常会带起木头。”
“快看!这是什么?!”一女学生指着不远处,几乎失声。
众人齐齐看向右前方。三丈远处,幽蓝色火焰诡异地自水面燃起,随浪起伏,明灭不定,不由引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怕,这是鬼火。”曾先生安抚师生道,“想来沉船时定有不少人遇难。人骨中含磷,腐木中也含磷。而磷的燃点很低,因此能在空气中自燃。”众人闻言,尽皆恍然,师生们也就没这么害怕了。
明月攀升,高过山岗,江面复归敞亮。沈错发觉此处并无暗礁,只要避开流木并不危险。加之船工相互默契,熟门熟路,此段水路虽是颠簸,却也安然渡过。
航道至半,乌云吞近星子。沈错耳听竹篙敲击礁石的声响愈发密集,暗道不好。
“鬼见愁滩到了!各位抓稳了!”果然,滩师发出预警。
不过多时,水势起伏加大,舟船一头撞入险滩!放眼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嶙峋礁石露在水面,全然不知潜藏在水底的会有多少,如此浪涛之下,若全速撞上礁石,船体定然化为齑粉,其中凶险可想而知。江水愈发凶险,首尾油灯在风浪之中飘摇,浪头拍击船舷声犹如雷鸣。甲板不时漫上江水,更让众人浑身湿透。师生们面色惨白,已分不清是惊悸作祟还是眩晕所致。
沈错几人各有修为自是不惧木船倾覆,可要保全这一船人与物却不容易。
“沈错,月儿。现在颠簸得太厉害,你们各去首尾以灵气压制,看能否让船稳当些。”天机子急中生智。
两人领命,各自灵气下沉,使了个千斤坠。
木船吃水加深,船身是稳了,但船却划不动了。逆水行舟本就费劲,灵气加持之下船体骤沉,不进反退。
“打住,打住。”天机子自觉弄巧成拙,一边叫停两人,一边向船主道歉。
船主自顾不暇,哪里听得明白,他指挥船工将船体倾斜到了一个巧妙的角度,摇晃感一缓,随之而来的是划船的艰辛。竹篙、长棹、短桨、尾舵相互配合,木船在风浪与礁石之中艰难穿梭!
突然,左侧短桨打到了一旁的石块,木桨应声折断!那桨手的劲力落了空,整个人扑出船外,直坠入激流之中!船只立时失去平衡,向右倾倒,其中一个并不稳固的书箱飞出了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