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如此美景下,她精致的锁骨下寸许的溃烂伤口红肿中泛着黑青,边缘泛着胭脂色的灼肿,分明是中了军中常用的“腐骨草”。
中毒后伤口溃烂无法痊愈,而且剧痛无比。
若不及时解毒,或得不到足够大量的解药,便会被腐骨草侵蚀到骨头都剩不下。
他心中一惊,不知太子妃何时中的毒。
再看那女人,端坐在床上,似乎全然不晓得这毒的厉害。
她瘦削的身子半倚在床上,几缕鸦青色的发丝散落在颈侧,随着她缓慢的呼吸扫过锁骨凹陷。
明心喉结微动,直接无意识攥紧手中握着的药杵。
“药。”萧浩从他侧后方走出,还随手关紧了门,大手摊开掌心向上,“给孤。”
明心掀起眼皮,看到他冰冷淡漠的脸,空白的脑海中检索半天,只干巴巴地问了句:
“何药?”
萧浩大概以为他在装傻,脸色黑了几分,声音更冷更凶恶地重复:
“药!给孤!”
“唉……”
床榻上,白清嘉扶额叹气。
不想睁开眼,希望是她的幻觉。
本来就不想让明心和太子给她处理伤口,现在可好,白忙活。
看着那边明大夫和萧浩交流困难,驴唇不对马嘴的样子,她只能主动帮萧浩解释:
“明大夫,他应该想要你那里,能让伤口不痛的药。”
明心的目光移到她胸前的伤口上,沉吟片刻后淡淡道:
“娘娘伤口中了腐骨草之毒,该用‘芝玉草’拔毒后,再清除腐肉。不解毒,只是让娘娘多受罪而已。”
他的声音,比落在窗外的雪籽更轻,漂移的视线落在了她沁着冷汗的鼻尖上。
那点莹润的水光点缀在苍白的小脸上,倒比宫中最名贵的夜明珠还亮。
白清嘉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萧浩。
那小子果然恨恨地盯着明大夫的后背,心里念叨:
【坏人。坏人。】
“芝玉草?”她斟酌着开口,“这种草药,附近有吗?”
明大夫袖中拿出个香囊来,淡淡道:
“所幸在下钟爱芝玉草的香味,随身带了不少香囊,可从中取用。只是想要彻底拔除腐骨草的毒性,需要大量芝玉草才行。在下手中这些,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解毒,还要等娘娘回了京城才行。”
说完,他才像是想起来什么,淡淡解释道:
“军中常以此毒淬于箭尖,毕竟腐骨草不算稀有。但要解毒,就要成倍的芝玉草才行。若遇着灾荒年,芝玉草大量减少,军中人就唯有等死的份儿。”
白清嘉纤白的手指掩住嘴唇,没想到这个毒药如此厉害。
她粲然一笑,招手让萧浩过来,欣慰地说:
“多谢浩浩找来明大夫,才让姨姨知道伤口中毒的事情,浩浩真是个厉害的男子汉呢!”
萧浩下颌线紧绷着坐在床边,听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夸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心里——
【男子汉。男子汉。男子汉。男子汉……】
他快高兴到狂甩尾巴,利用尾巴变成螺旋桨,然后原地起飞,直接升天了。
安抚好这位,白清嘉才重新看向明大夫,客气地说:
“既如此,就请先生为我配置解药了。”
“无妨,医者本分。”
明大夫在萧浩出现在她身边后,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他背对着床榻,负手而立,打量着天字号上房里墙上挂着的唯一一幅古画真迹,淡淡道:
“腐骨草中毒时日不同,解药的配比也不同。娘娘还需与在下详细说清中毒日期,还有中毒时的详细情形。在下也好根据娘娘的伤口配药。”
哦,对,这个在理。
白清嘉听到他刚刚提过,想要解毒,需要成倍的芝玉草。
那他制作解药时,芝玉草的比重肯定是很重要的。
于是她坦然讲了当日在仲氏发生的事,还有她和太子动手前的计划,以及那支突然射出的箭矢以及她飞身挡箭的事。
“……原本不过是破了些皮的伤口,血都没有流多少,所以我根本不曾在意的。”
白清嘉提起这事,就气得牙痒痒,
“怎知第二日傍晚,伤口就开始刺痛,而且也越来越严重。我只当是这些时日劳累,身子虚弱,才让伤口久久不愈。直到伤口发展到眼下情形,才隐约察觉应是中了毒。”
明心站在远处,孤高的身影像是背负了一层融不开的霜雪。
他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浓郁的凉意:
“还好娘娘警觉,发现中毒便与在下说了。若再拖几日,毒至骨骼,便是当真解了毒,娘娘身子只怕也难以复原了。”
白清嘉:“!!!”
这么严重吗?
就算真的伤到了骨头,她大不了多喝点牛奶晒晒太阳呗!
骨头又不是肺,怎么还能有不可逆的损伤啊?!
“呵,怎么,娘娘不信?”明心明明是背对着她的,但是在没听到白清嘉回答后,就像是背后长了眼般出声,“腐骨草的毒性之强,远远超出娘娘想象。若只是寻常伤了骨头,自然休养些时日好了。腐骨草之所以称为腐骨草,就是因为对骨头有不可逆的损伤。”
“啊……”白清嘉喏喏开口,“那就请明大夫快点为我配药吧。”
还好,这次明心没再多说什么。
他取了一盆水,看着铜盆里水花泛起的涟漪,神色晦暗不明。
白清嘉和萧浩紧挨着坐在床榻上,静静看他的行为——
主要是萧浩在看。
他还是在心里念叨明心是坏人,生怕他对白清嘉做什么,对明心盯得很紧。
明心就在萧浩的紧盯下将捣好的药末倾在牛皮纸上,右手边搁置的青瓷碗碗底,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