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伫在那儿,一股忧郁恍惚的感觉转瞬即逝。像每晚都走的夜路,两人行至爆闪而过的车辆,疾驰的轮体质感坚硬,慢镜头下擦出的浑浊的烟尘,很莫测,被亮得刺眼的远光灯湮灭。
李双睫只感到不悦。
宋恩丞散发出这样的气息。
他有心事,并没有知会她,这让李双睫觉得事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如果他生气。
为什么不说呢
宋恩丞和别的人又不一样。
李双睫想,他如果生气,好吧,他生气了,因为郑揽玉或是即便宋恩丞说了,她也不可能因此就和郑揽玉闹掰,她不会为了一个朋友去找另一个朋友的不痛快,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她起码会照顾宋恩丞的情绪吧,大家都好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能直截了当怎么了为什么撂脸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就像裴初原憎恶郑揽玉是因为喜欢她,他不说她怎么知道真是拧巴!她不喜欢这样!她想去问他,可宋恩丞被朋友们拦下来。
他们交谈了什么,往教学楼走去,宋恩丞露出笑容,看起来他也有事情要庆祝。李双睫想起他们班对阵五班,毫无疑问地大获全胜,两场比赛先后开始,但他仍等到十一班比赛结束。
李双睫不愿意自作多情,她想他留在这儿是为了观摩下一场比赛的对手。
但如果也是为了她呢
夜幕渐暗,路灯骤然亮起。不太适应强光,李双睫的眼被刺痛一瞬,等她缓过神来,宋恩丞已经走出去很远。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来个欲言又止的拧巴情节,但李双睫毕竟是李双睫。
“宋恩丞!”她中气十足地喊住他。
他脚步一滞,回头看她,表情无恙。
“要不要一起回家,今晚”她发出邀约。之前因为备赛,她和宋恩丞的放学时间总错开,因此没有约着一起回家。今天比赛消耗量太大,没人有心思加训,她想宋恩丞那边也一样。
宋恩丞欲开口,他身边的一名男生却抢先答:“不太行诶,咱们班今天要开庆功宴,双睫姐,你一起来吗”
李双睫被激起斗志:“还没和十一班打就敢开庆功宴,谁给你的胆子”
男生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真不能怪他,十六班是艺体班,体育生扎堆的,单说比武简直无人能敌。就说你十一班和二班打得不相上下,去年二班可是14:31输给十六班,还是在宋恩丞下半场没上的情况下。总之,他们认为李双睫的口气未免太大了。
但李双睫和宋恩丞关系很好,且篮圈女神是她妈,他们对她的态度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邀请她来庆功宴,还是在双方要打决赛的关头。
但这话李双睫可不爱听,她不认为十一班没胜算,不争取怎么知道没有更别提,她手里还捏着一张隐藏牌。
李双睫以凌厉的视线,在这些傲慢的家伙脸上逡巡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宋恩丞身上,问他到底什么打算。
宋恩丞摇了摇头,却是对其余人,又说他不去吃了,他们去吃就好。男生们纷纷抱怨扫兴,再三挽留无果,又求起李双睫:“唉,双睫姐,好姐姐,你让宋恩丞跟我们去吃了呗!”
“我不去……”宋恩丞的话被打断。
“你去呗!”李双睫扬起恣意的笑。
她又不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好吧,就算小气也没必要对宋恩丞小气。两班马上要成为对手,宋恩丞又是十六班主力,两人所处的立场暂时不同,可以理解。且宋恩丞又不只有她这一个朋友,就像她有时也把重心放在成绩或班级上,宋恩丞有他的朋友圈子。
并非她的所有物。
“……”宋恩丞呼吸停滞,垂脸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摆出一个促狭的笑意,说好,那我去了。
总是这样的。
他总是听李双睫的话,从小到大,无一例外,并且带着满足的服从,深知这样不会出错。旁人都说她情绪难以猜测,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不明白她的好,她从不把朋友放在难堪的位置,不逼迫他站她的队,因为敌人众多。李双睫处理事请从不麻烦他。
比如现在。
他在和她交互,越来越依赖她,从没有想过戒断。可他又很清楚,李双睫不依赖他,她在没有他的环境下也能生活下去。可宋恩丞做不到啊,他不能想象没有李双睫在身边的日子,害怕独自行走,尽管知道这是必然的。
她高考,他进国家队。
再不可以耽误了前程。
那时候该怎么办
必须戒断,不可以再拖了,宋恩丞告诫自己。车灯来回横扫,宋恩丞生气,乃至无奈的是,他和李双睫站在马路的对面,不同的方向到来。以后他不能再陪同她回家的路,而是别的、更幸运的男生。也许是裴初原,他看向李双睫的眼神渴望到了极点,又或许郑揽玉他们关系趋于亲近。
“等等。”李双睫追上半步。
“吃完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宋恩丞错愕地问:“……什么”
“去接你啊。”李双睫理所当然。
去、接、你、啊。
一句话。四个字。
扫去他心中一半的阴郁。
去接你,去接你。她那么自然地说出来,好像在说“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吧!”毫不怀疑,如果宋恩丞问为什么,她肯定会疑惑地瞪他一眼:回家就是回家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