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锭银子,一字字地道:“困于孝道。”
陆允鉴听此,神情阴鹜:“你困于孝道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假意娶了陆文伶,不过是利用罢了!你一直对镇安侯府心存提防——”
他死死盯着景熙帝:“你也一直对我心存提防!”
景熙帝凉笑:“那又如何”
他负手而立,浑不在意地道:“先帝要朕娶她,好,朕娶了,可一个心存杂念的女人,朕真是没兴趣,她愿意做皇后,那就放在那里吧。”
陆允鉴听此,也是震惊,他显然没想到。
大晖后宫是不进权贵女的,但是当时先帝和镇安侯府谈及此事,知道镇安侯府嫡女因早年伤病而不能孕育,便允了镇安侯府嫡女备位东宫。
可万没想到,景熙帝竟从未碰过她!
景熙帝一脸鄙薄:“你以为,朕随便什么人都碰吗”
陆允鉴攥紧拳头,因为过于压抑,他太阳穴都在抽搐着。
他沉痛地道“我原以为,你会以她为要挟,可我万没想到,你竟要了她性命!”
他欠了镇安侯府的,他答应过老侯爷,定要护陆文伶一生,他也已经想过景熙帝会开出什么条件来。
可他万没想到,景熙帝竟干脆地结果了她性命!
她死了。
景熙帝:“你以为是朕杀的”
陆允鉴:“那是谁”
景熙帝:“是阿妩杀的。”
陆允鉴神情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轻笑,不过眼底却都是冰冷的残忍:“她本来已经吓到了,她那么胆小,她已经犹如惊弓之鸟了,她去见了陆文伶,陆文伶却逼她,要挟她——”
陆允鉴便明白了。
他眼底泛起痛苦:“所以阿妩杀了她”
景熙帝叹息:“是,可怜的孩子,她这辈子第一次杀了人。”
陆允鉴既痛,又心情复杂,不敢置信。
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像阿妩那样的女子,她若杀人,那必是被逼到了绝路。
陆允鉴无法想象阿妩杀人那一刻的痛苦,以及事后的恐惧。
他和陆文伶说了,不要逼迫阿妩了,不要逼迫她,可她到底还是做了,逼着阿妩,把阿妩逼到绝路。
景熙帝垂着眼,欣赏着他此时的痛苦,道:“你不觉得世间自有因果吗是陆文伶将她逼到了太子身边,逼到了朕的身边,最后她亲手刺死了陆文伶,你不觉得,陆文伶咎由自取吗”
陆允鉴愣了下,之后发出嘲讽而痛苦的笑:“对,咎由自取,活该……”
陆文伶便是他头顶的山,是他必须偿还的债,为了偿这债,他几乎舍弃了一切,也舍弃了阿妩。
可现在阿妩自己将陆文伶刺死了。
陆允鉴突然想起最初,最初他遇到阿妩时,阿妩正在树上掏鸟窝,她用裙子兜着一把的鸟蛋,欢喜得要命。
阳光落下来,那一刻的阿妩美得让他震撼。
后来,阿妩对他笑,阿妩靠在他怀中,阿妩还揽着他的颈子说七爷对我最好。
娇俏的小娘子,对他百依百顺,哄着他抱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他也曾信过她,想着护她在怀,想着给她所有的一切,甚至当陆文伶要他放弃时,他不肯,他平生第一次和陆文伶对峙。
他甘愿背信弃义,也要留下她。
可后来,当他发现了叶寒踪迹,用叶寒试探她时,她竟义无反顾地丢弃了自己要跟随叶寒而去!
这太伤人了!
景熙帝垂着眼,淡淡地看着陆允鉴。
他不喜陆允鉴,而当知道陆允鉴竟和阿妩有过瓜葛,那就更不喜了。
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从阿妩口中掏出她和陆允鉴的过去,只能从陆允鉴这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去揣测他们曾经有过的甜蜜,并去评估其中情爱的多寡。
事到如今,他当然知道,在阿妩这里自己是最重要的,远胜于太子和陆允鉴,可他就是想斤斤计较,会把她和其他男人的每一个点滴都放在秤盘中称一称斤两,要全方位地倾轧,各方面。
于是他欣赏着陆允鉴的痛苦,把玩着手中圆润的一锭银子,淡淡地道:“你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不堪,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呢什么两情相悦,只是你的自以为是,她离开你时,可是毫不犹豫,头都不回。”
这些话如同一把刀,狠狠地戳在陆允鉴心上。
他痛得颤抖,强健的身躯几乎蜷缩起来。
景熙帝:“你们之间的事,朕了如指掌,她都和朕说过——”
他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陆允鉴青筋暴起,面孔扭曲:“我不信,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我要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