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贺辞走后,御书房内安静了很久,久到胥砚恒冷不丁地出声:“还不出来”
褚青绾慢腾腾地从屏风后挪出来,她情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又不傻,到现在当然猜到胥砚恒让她来御前的目的。
他朝她伸手,干脆利落。
褚青绾却是慢了半拍,才搭上去。
胥砚恒的脸色些许不好了。
褚青绾这时才幽幽地出声:“臣妾当您寻臣妾来,是有何要事呢。”
胥砚恒的脸色被一句话打了回去,或者说,他今日心情本就尚好,见到了人,也意识到即使没有入宫这一出,女子和谢贺辞也不会是一对眷侣,他看得明白,女子一定也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便是不足为虑。
但他还是不忘记诋毁:“听见了他连承认都不敢。”
所以这种人没什么好惦记的。
褚青绾好气又好笑,当时的情况下,谢贺辞除了否认又能怎么办
不过她没将这话说出来,没必要让这件事再生波澜。
褚青绾只是偏头,她问:“现在心情好了”
她像是话里有话,但又说得不清不楚,不过,她知道,胥砚恒听得懂。
她在问,他心中的郁气可消了
消了吗
胥砚恒扪心自问,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谢贺辞是高风亮节还是不堪之徒,对他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当初她入宫选秀,究竟有几分是自愿,又有几分是因为皇命不可违
如果没有提前选秀一事,她或许已经和谢贺辞成婚生子。
她是否有怨过
胥砚恒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承认,谢贺辞自有可取之处,他既有君子之风,便代表了即使日后二人情感生变,他也会对妻子敬重有加,于女子而言,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总是要比入宫好的,宫中之路凶险,从来都只有一个赢家。
褚青绾本来是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她的世家夫人的。
所以,他没回答褚青绾,而是垂眸,仿佛随意地问:“你呢,怨过吗”
他语气淡淡,再是平静不过,褚青绾却是莫名从他出声起就察觉到他隐藏在平静下的情绪汹涌。
褚青绾眨了眨眼,她听出了胥砚恒在问什么。
她向来清醒,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不曾迷茫过,所以能立即给胥砚恒答案。
她说:“从始至终,都是臣妾自己的意愿。”
胥砚恒蓦然抬头,暖阳透过云层,从楹窗中照进来,似落在了他眸中一刹,照亮些许晦暗,某些情绪瞬间无可遁形,他偏过头,掩饰不住地微勾唇,语气端的是轻描淡写:“哦,原是如此。”
褚青绾睨了他一眼,觉得眼前人好生别扭。
她算是瞧出来了,许是自身经历,叫胥砚恒不论什么事都会往坏了想,于朝政上,他或许得心应手,但于情感一事上,没人教过他,他便会自己琢磨,但他未必琢磨得明白。
防止他瞎琢磨,褚青绾便和他说起了褚家:“皇上应该也听说过,臣妾的父母伉俪情深,若非臣妾自己愿意,父亲便早会起折子求皇上恩典了。”
什么恩典自然是让自己在殿选时落选的恩典。
不是每个世家都希望自家女眷入宫的,世家女子金贵,要知道培养出一个嫡女要在其中投入不知多少成本,说句现实且难听的话,入宫是个风险极大的买卖,家中女眷送入宫,能在宫中安稳度过余生已是侥幸。
但若是和世家联姻,相较而言,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利益牵扯,从两家定下亲事那一刻起,就已经缠绕在了一起。
胥砚恒隐隐听说过褚家的事迹,但了解不深,他自是不会去探究臣子后院的事情。
这时听褚青绾提起,他不由得意识到一点:“看来褚侍郎很疼你。”
否则她不会这么自信,只要她不愿意,褚家就不会强迫她。
褚青绾抬起下颌,她撇唇:“当然,爹爹只有臣妾一个女儿。”
胥砚恒知道褚家有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但是只有一个女儿胥砚恒挑眉问:“庶出”
褚青绾黛眉微蹙:“臣妾家中没有侍妾,哪里来的庶出”
顿了顿,褚青绾才低声解释道:“一开始还是有的。”
当朝鼓励二嫁,当初她爹后院中有一姨娘是底下人送来的,但姨娘本有青梅竹马,后来竹马寻上府,道明二人早已定下亲,聘礼也都下过,只是可恨底下官员见姨娘貌美,拿她做人情,如今他愿拿银钱替那位姨娘赎身。
彼时,她爹和她娘正是情深时,很少去看望后院侍妾,此事一出,她爹索性也就同意了。
她娘甚至拿出银钱,给那位姨娘当做嫁妆,去了姨娘的名分,只当是身边亲近婢女出嫁,面子里子都有了,那位姨娘自是喜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