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李副官说。
冬夜,突然变了天气,大风呼呼地刮着,窗棂被吹得哐当作响。
一阵尖锐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沈懿孺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房间里的陈设影影绰绰,熟悉又陌生,透着几分诡异。那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冬夜格外刺耳,像是夺命的催魂咒。沈懿孺的心猛地悬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颤抖着伸手,摸索着拿起电话听筒。
“季书耘死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响起,沈懿孺的脸被照得惨白。
他颤抖着声音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应该没有。听说是被错杀了。监狱里关进去几个江洋大盗,夺了看守人员的枪要越狱,结果错杀了季书耘。”
沈懿孺闭上眼,点点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懿孺坐在床前,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总是要流血的。
但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害怕了。就像当年一样。他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像是铁锈,泛着热,又透着凉。
他再次高估了自己的信念。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过信念,不知道到底是何种力量能高于生命。
他想不明白,这么多年都想不明白。
第二天,沈轻颜也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抢夺狱警手枪伤人的江洋大盗已经被当场击毙,季书耘被抓进去的理由是盗窃罪,本是罪不该死,也只能自认倒霉。
沈懿孺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是牵强,但也无可奈何。
沈轻颜很激动:“爹,我不相信书耘哥哥会偷窃!我不相信!”
沈懿孺强压着内心的恐慌,说道:“这不由得你不相信,警察局总不会抓错人的。”
“谁说不会?他们抓错的还少吗啊?”
沈轻颜见过巡警在大街把老百姓的菜摊踢翻,只因为他们没有交“保护费”。
而交了的呢,也只能平安几天,想要再多安生几天,又要交钱。
几次三番下来,挣的钱还不如交得多。
“这叫什么警察,根本就是无赖!”沈轻颜气愤地说:“书耘哥哥肯定是被冤枉的,现在死了,他是孤儿,没人为人伸张正义了,他们会遭报应的!”
沈懿孺身子一颤,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报应,要是有报应,这世上不就只有好人了?”
到时候,怕是连他也要下地狱吧?
可是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毕竟把沈轻颜养大了啊!
“爹,你怎么了?”沈轻颜奇怪地看着沈懿孺:“你平时不这样的啊!这不都是你教给我的道理吗?你说警察欺负老百姓,这是社会的黑暗,你说将来一定会有一个明朗的未来等着我们,你还说他们这样糟践老百姓,是要遭报应的,若是坏人都能在社会上作威作福,又不下地狱,那就没什么盼头了,老天爷是瞎了眼的。这都是你教给我的道理,怎么今天反倒不说了呢?”
“轻颜,”沈懿孺说:“这些道理都对,但又都不对。说到底,这些道理太虚幻了,老百姓能有多大能力跟他们抗衡?你还是不要想这些东西了。”
“那书耘哥哥就白死了吗?”
沈懿孺点点头,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