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乾竹林的十二万五千株紫竹,洋洋洒洒,浩浩荡荡,顷刻间全部脱离土壤,黑云压城,暴雨点般激射向陈青牛。
陈青牛嘶吼一声,单手竹剑学着魏丹青耍出的射落金乌,只顾得上在眼前轰出一条狭窄路径,剑芒激射,折断四百棵紫竹,再是一记徒具其形的蹩脚“万钧”,再斩四百棵紫竹,前路总算有一瞬间的空白。
至于身后头顶密密麻麻的攒射紫竹,看都懒得看一眼,破口大骂道有本事今天把陈爷射死喽要不然日后把你们全劈柴烧。锵一声,数棵紫竹击中在陈青牛背后宽大古剑上,仙兵无恙,陈青牛口喷鲜血,却趁势加前冲,有戏,头顶和正前方紫竹剑雨,陈青牛一概用偷学来的炸雷、万钧和射金乌来全力抵挡,一时间不知砍折多少棵紫竹。
陈青牛体内气机绵长的优点总算暂时救了他一条小命。
登莲花峰后长久引气,让陈青牛的气机生出了几分古怪,暗藏汹涌,不以雄壮见长,而是绵长无穷,想必都是体内那东西作祟,温水煮青蛙一般,缓慢进食,莫要涸泽而渔的道理,看来它也懂得。
但炸雷和射落金乌都只适合开路,万钧勉强可以防御大范围剑雨,可终究不可能防守到滴水不漏,即便加上左手锤仙拳,陈青牛这一路依然是腥风血雨,可悲这血还都是他一个人的,狼狈不堪,双臂双腿通红,鲜血爆溅,整柄大圣遗音都流淌着陈青牛的猩红血液。
到最后陈青牛已经全身麻木,再无所谓刺骨疼痛,唯有神智空明。
这家伙就是过街老鼠的贱命。
到哪里都要被打得血肉模糊,可半死不活的,就是不死。
陈青牛扛剑狂奔,竹剑早已经毁去,陈青牛以手臂作剑,剑气虽只有竹剑出的一半,但起码可行,便舍弃锤仙拳,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双手剑,《尉缭子》引气术急运转,拼死感悟《太上摄剑咒》,三种剑招轮番祭出。
陈青牛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多远,不清楚摧毁几千几万紫竹,抵挡下多少波紫竹剑雨,也不清楚默念了多少遍老子不死总能出头。
以臂驭剑,愈娴熟。
射落金乌威力达到魏丹青六分之一,度却几可完全媲美。
王道剑万钧掌握了一半的精髓。
炸雷度达到剑胚黄东来的三分之一。
陈青牛第一次确信原来自己即便不依靠体内天龙,也能如凉州城内礼部侍郎庞凤雏,养育出一身浩然大气,气势也可磅礴。
身躯濒临坏死的最糟险境,灵台神识却兴奋异常,恨不得一直狂奔下去,天荒地老,直到练就一剑斩仙。
终于。
沉睡中的大圣遗音被唤醒。
离开陈青牛身体,冲天而飞,然后刺入一处。
陈青牛双脚不停,冲过去,刺烂的双手环住大圣遗音剑柄。
坤竹林十二万五千株紫竹遥相呼应,拔地而出,却不是攻击陈青牛,而是与乾竹林十余万株竹剑悬浮对峙。
陈青牛弯腰,靠着大圣遗音支撑身体不倒,血人一般,比状元墓前那次还要悲壮凄惨,他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两拨繁密紫竹,嘶哑吼道:“老子就是不死,就是不死,就是不死……”
陈青牛靠着古剑,半站着昏迷过去,一直含糊不清重复原话。
当他醒来,现躺在白莲门小院床上,范夫人坐在床头,眼神复杂,谢石矶站在屋中,目露不显山不露水的喜悦,她多开一窍后学会了隐藏。
范夫人伸手从桌上端来一碗莲子羹,怜惜道:“你已经睡了九天九夜,再多睡两天,都可以不用斗法了,一了百了。”
陈青牛紧张问道:“大圣遗音在哪里?”
范夫人欣慰笑道:“还在青莲竹海,等你需要,它自然会出现。来,张嘴。”
陈青牛艰难起身,笑道:“夫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范夫人也不坚持,将碗递给陈青牛,欲言又止,起身离开院子。
陈青牛细嚼慢咽,问道:“石矶,近期莲花峰上可有大动静?”
谢石矶摇了摇头。
陈青牛自嘲道:“还巴望着苏剑子马缎锦韩桂芳一起暴毙。”
谢石矶会心微微一笑,不做声。
陈青牛身体恢复差不多,下了床,独自前往舍身崖,白莲门许多女弟子瞧他眼神都带着怜悯,陈青牛这次连喊仙子姐姐神仙姑姑的欲望都欠奉。
此时是清晨时分。
坐在崖畔莲花墩上,陈青牛闭目养神。
一轮旭日跳出云海。
陈青牛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身体后倾,差点本能地轰出锤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