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细碎的、残破的片段终于涌上脑海,像是潮水一层一层覆盖,闷得人呼吸不能。那些奇怪的片段有了能解释的原因:沈轻舟一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来,是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被刺杀是因为有念珀、沈轻舟可以拿我的念珀救她也是因为她本就靠念珀生存。
“他告诉过你吗?你的身世。”我已经有点慌了,但她很冷静,像是一切跟自己无关一样冷静,表面上一点波澜也没有,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我不相信,”她说,“世欢,你知不知道我那次死掉,师父他,是怎么救我的?”
“是请来秘术师,用念珀给你……换心。”我艰难道。
她眸子动了动,这才说:“那么换出来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是一些很破碎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张军机图,是淮水一战的……”
她喉头一哽,好像是有什么情绪涌上来,但见她吞了吞,把它们一股脑儿咽下去,然后睁着已经忍得通红的眼睛对我说:“那些东西还在吗?我要去看看。”
沈轻舟他们应该还在试衣裳,我跟沧衣便从后门溜走回了江府,一进江府,大家都奇怪地凑上来,沧衣竟然还清醒着,道:“一会师父若来问你们我们在哪里,就说我们先回凤岳山了。”
我严肃地朝他们摇头,示意什么都不要再问,带着沧衣去了密室。
那次拿出一小片军机图之后,我曾害怕这些东西跟军机图还有关系,便没有扔,而是把它们都泡在了原来装念珀的兔血里。沧衣伸出苍白的手指去捞,颤抖着捞出那些碎片,在清水下一遍遍冲干净。
每一遍都能洗掉表面的一层血,一遍遍洗过之后,它已恢复了原来的色泽。沧衣把它们拼好,有轻微的相撞的响声传出来,好让此刻显得,不至于安静到令人害怕。
她问我:“世欢,念珀是这样的吗?”
我说不出话来,好像有一千根刺扎在喉咙中,我抹了一把眼睛,抱歉地说:“是的。”
她跪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看着那些拼凑在一起的念珀,伸出手又碰了碰,再通通把它们打散。
她说:“也许这是假的呢,或许这是仿造的。”但是嗓音已经开始抖。
我控制着自己,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我道:“有可能。”
此时此刻,已经再没有什么,比自欺欺人还要来得更容易些了。
外面传来声音,似乎是沈轻舟焦急地问:“沧衣来过这里吗?”
“他们,他们回凤岳山了。”
宋衍问:“世欢呢?”
“她和沧衣在一起。”
于是一阵响动,是他们启程离开。
骏马长嘶的叫声令沧衣回过神来,她身子抖了一下,却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扶住我,好让自己不要再倒下去。
借着透进来的一点光,我看到她,没有哭。
她推开密室的门,说:“我还是不信,我要去一趟秦家。”
说着不信,但她已经换了称呼,她没有说要回自己的家,而是说要去秦家。
一路上我都很害怕,怕突然有人跳出来袭击我们,毕竟这么个境况,万一被人盯上,我们都会命丧黄泉。
但上天似乎不再忍心对她再残忍,让我们一路平安到了秦家。
她一推开门,看到父母正坐在厅堂中间逗一个小孩儿,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儿,眉目之间跟他们,非常像。
他们愣了一下,这才试探地开口:“沧……沧衣?”
她不说话,深呼吸了一口。
他们拍了拍小孩儿,说:“叫姐姐。”
“我是他姐姐吗?”她突然开口,已经有点歇斯底里的前兆,“我是他亲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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