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骇人一击袭来时离惘瞬间回身一挡,却不料他到底是低估了这一击,被生生地自肩头一斩为二!
血喷溅出来,那被一分为二的身体缓缓倒下,却见半晌过后散出丝丝缕缕的血气在一旁重新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几息之间便成离惘,他睁开眼笑了几声,就这般活了过来。
“这不让提,那不让提,提了便是杀招。”离惘含笑瞧着他站起身来,腰间系着一只白色的储物袋,他道:“谢白衣,你是不想听呢?还是……不敢听?”
谢白衣站起身来,侧头看了他一眼。
离惘低笑:“眼神当真骇人。”
他的口吻不以为然,但是也并没有将话接着往下说。
离惘观着谢白衣,三年前这小崽子一身血地进了血海,看着便是会随时咽气的模样,一身修为被废无异于是羊入狼口,自寻死路。
但是结果很出乎意料,他能撑着一口气去将所有的想去将他吞吃入腹的妖兽给斩杀了。
离惘去寻他时,便见他以剑为支撑,单膝跪在一片尸山血海当中,抬眸朝他看来。
那场面,那一眼,当真是如同杀神一般。
离惘当场起了心思,说要收他为徒,当二弟子,但换来的是谢白衣毫不客气的一剑。
谢白衣当时咳着血沫,看他时眼神带有蔑意也带有杀心,嗤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当我师父?”
离惘当时:好爽,被骂爽了。
于是离惘慷慨解囊,把抢到手的血珠丢给了他:“把它吃了吧。如今纵然是你不想修魔也毫无选择的余地了,我猜你心中定有不甘,想杀人,想救人,那便别把自己的命当命,狠劲修行便是了。”
他说着还兀自笑着把自己的手掌划开,在血溢出的同时看见谢白衣在源源不断地吸走自己的血气:“同它对抗本就是你螳臂当车,天要你修此万人唾弃之道,天要她死得千夫所指,你又能如何呢?”
他笑得愈加张扬:”——那就,掀翻这片天,搅它个天翻地覆。”
“捣破这自视高贵的天。”
离经叛道,逆天行径,他们本就不是乖乖受控之人。
离惘从很早开始就发现时季逆转了,他只觉有趣,从来不说,便借势出去兴风作浪一番,毕竟他乐得着这天地间乱成一锅粥的模样。
离惘问:“你什么时候出去?”
谢白衣冷笑,不答。
离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敢听外面的消息,我放了几只眼睛在外头……哎不对,是放了几只耳朵在外头倒也听了一些消息,你想听听吗?”
他说完又不等谢白衣回答,兀自就说:“她替你受了罚,根基尽散。眼下作废人一个,回到道合宗后便听她闭关了,然后三年里半点音讯也没有。”
谢白衣的指尖蓦地压住了袖口。
“既已成废人,她闭关能闭什么?”离惘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眼神带着戏谑,“反正杀都杀过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让她平白死在宗门里岂不是便宜了她?我可记得此时她应当……无人问津啊。”
“……”
风过血海拂向天际。
将静心室外的松柏吹拂得晃了晃枝叶。
屋内跪坐一人,白袍在身压着银线绣出的千羽百鸟,挽发的发簪素木一支,她低眸着抄着静心诀,铺洒一室皆是,乌发伴着衣袍铺开,宛若绽开的白莲。
笔下断墨时,外头起了雨势,夜色落下来了。
竹沥想要见她,凌潇洒传音询问问她的意见。
楚知禅搁下了笔,她听不见声响,但回头时恰与得了准允进来的竹沥对上视线。
竹沥手扶在门上,见她消瘦便心下难受。
竹沥走过去,将早已写好的信纸递给她:
——师姐,有人在般若河畔看见了谢白衣。
楚知禅低眸半晌,开口时嗓音带有久不出声的沙哑:“……让师父传报各门各派,他要破开禁制攻打修仙界了。”
竹沥看不出她神色的变化,只写道:然后呢?
楚知禅说:“杀了他,以绝后患。”
竹沥怔然,却没在楚知禅的眼底看见分毫的动容。
师姐,你在此处待了三年之久,终于想明白了吗?
血海禁制轰然一声巨响时,守界弟子们瞬间严阵以待。
沉间青快步走来,正欲下令起阵,却在看见那站在般若河另一头的人时,瞳孔极轻一缩后蓦然怔住。
宁盛也看见了谢白衣:“少主?”
沉间青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便回过神来,决然道:“起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渡过般若河!还有,立即传讯通知门主与各派,刻不容缓,快!”
宁盛应下后立刻动身,谢白衣却先他一步,在看了片刻禁制后便低下睫羽,将禅心剑抽出。
血海起战了。
竹沥才刚从静心室出来,听见阿赤同她说完的消息后便折身往回跑,看见楚知禅还在那里时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瞧见她折返,楚知禅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血海起战了。”
竹沥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楚知禅低眸让人看不清她眸底情绪如何:“局势如何?”
竹沥写道:丹晴、离惘皆于他身侧,辅以血海万兽来袭,一时胶着,难分负,师父正在赶往。
楚知禅了然
连凌潇洒都不在,血海此一战,劣势已出。
楚知禅将禅珠轻握:“他说了什么?”
竹沥这回顿了顿,然后才写——
禅心剑携杀意斩来,破开剑指阁万千剑阵,再出一剑时便是澹台阁主持利剑,正面迎上谢白衣的剑势!
“给我滚开,”谢白衣于交错的剑锋问低喝,“别拦着我的去路!”
“你当作何?”澹台阁主反手接住他再起的剑势,冷眉怒视,“放你过此便祸乱两界!谢白衣,你已然入魔,那便休要过般若河!”
“祸乱两界?我没那个兴趣!”谢白衣身上血气猛然一重,连剑斩来断风破势,竟将澹台阁主打得连退几招!
旁边水云清风起,云宫主携弟子一同出手助澹台阁主拦下他:“休要放肆!你若无此意,作甚要坏血海禁制?狼子野心!”
谢白衣破开那数道攻击,看着他们冠冕堂皇,耳旁是离惘的话——
竹沥写道:
谢白衣所有言语压在喉问化作一句:
——“将她交出来”。
——“将她交出来,还给我!”
你们凭什么对她无人问津,凭什么关她禁闭。
你们——
谢白衣一字一顿:“把我的人,还、给、我!”
静心室内,禅珠轻拨一声,楚知禅闭了闭眼。
谢白衣,我们之间的纠缠该休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