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这一觉睡得沉实,难得地舒坦。
外院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没有敲门。
是念新的脚步。她走路一向偏右半分,步伐收得很紧。
苏长安咳了一声,门外立刻响起一阵脚步——一连串轻碎的节奏,像雨点砸在木板上,细小、凌乱,却一窝蜂地聚拢过来。
他撑坐起身,随手扯了条帕子洗脸,起身一推门,正对上一排站得笔直的孩子。
念良站最前头,端着毛巾盆,神情紧张,脸上写满“我们很安静”。
念新扯了扯他袖角,小声道:“苏公子,您醒啦?”
苏长安眨了下眼:“你说呢?”
“咳,我们真的没吵您。”她语速飞快,睫毛一闪一闪,“娘说您得休息,我们都屏着气走路……我哥连打嗝都憋了几十个。”
苏长安摸了摸下巴,语气懒懒的:“那不如待会儿让他打三十个,补回来?”
念良连连摆手,整张脸都涨红了。
苏长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行了,算你表现好。”
他从袖口一抖,几枚碎银翻转落下,落进念良手中。
“去吧,给大家买早饭。”他顿了顿,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顺道去一趟南街药铺,把这上面的草药买全。新货,别让人糊弄成发干的陈料。”
念良郑重点头,转身就走,边走边拉着小伙伴嘀咕:“你看见没?他银子是凭空变的。我发誓,他袖子里刚才什么都没有……”
“还有——”苏长安略抬了抬嗓音,“再带一罐好些的蜂蜜,甜的。你们娘还得喝药。”
“好嘞!”念良赶紧回头应声。
念新仰头看他,眼里透着压不住的欢喜:“娘亲已经不咳血了!”
苏长安点点头:“昨天那剂药是急用,不可常服。之后靠你们自己配合。”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几株处理干净的灵草,递到念新手里。
“煮水,按昨晚我教你的法子,火候也一样。煮好加一勺蜂蜜,早中晚各一盏,分毫不多。”
念新双手捧草,眼里盛着光,小心地点着头,像捧着什么值万金的宝贝。
门口处,宁慈倚在门槛,她声音不再带血,气息虽弱,字句却清晰。
“多谢恩人。”她低声道,眼里隐隐发涩。目光扫过井边一排正排队漱口的孩子,喉头轻颤,终究没说出口。
苏长安转头,语气平静:“谢就不必。但他们得读书,这是正经事。”
宁慈点头:“念新、念良的学费,我们家衍生前已交过,他们平日还是要去。”
“那行。”苏长安语调淡淡,“别让那钱白花。下课回来,我要听他们背书。”
宁慈眼圈红了一圈。
念新抢着补充:“我们会读书的!就是……先生不让我们进屋,说我们身上味道大。”
苏长安挑了挑眉,语气轻慢:
“那今天得让他改口。你们现在,比他干净。”
苏长安侧身对宁慈道:“你歇着就行,别做事。要是实在闲不住,就使唤孩子,别硬撑。”
说着,他取出一袋银子,塞进宁慈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