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了一家茶饮铺坐下,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金竹云香”。
茶铺老板亲自上来倒茶,余光扫到他腰侧木盒,笑着道:“客人是游医吧?”
苏长安没抬头,语气不咸不淡:“算是。走了几地,耳杂眼花,这几天正想歇口气。”
老板眼神一亮,顺势开口:“那算您来对了。最近城里风头紧,妖族那边商路卡着,进不来货,但医者、灵草铺倒热闹得很。”
苏长安笑了笑,食指扣住盏盖轻轻一转:“若有商行手里有货,却出不了城,不就便宜了我们这些——‘闲人’。”
老板听了这话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客人这话有见地。”
一壶茶,两人都笑,却各有心思。
云锦城太热闹了,热闹到每一处角落都藏着故事。
苏长安抬头,街头的油烟、吆喝、吵嘴与花香一股脑往鼻子里钻,嘴角带着笑,神情不动,手指却轻轻敲着折扇——这城藏东西的地方很多,但只要时间拉长,总能翻出点料来。
他不急。
消息这东西,越急越贵。
这不是一句话,是个准则。
和茶摊老板有一搭没一搭聊完,感觉再没什么有用信息,逐起身继续前行。
来到“茶船巷”街口,眼罩下的面容松弛,耳边却像正在翻一本热闹的账簿。
云锦城东南角的茶船巷鱼龙混杂,市井味最重,吃茶、说书、摆摊、掏耳朵、吵架,全堆在一条街。腥风水气、脏话人情、真假并存。
“进大城,先探腥风。”说的就是这里。
另一边,醉香楼后门轻响,有女子踱步而出。
她身着一袭淡青露胸软裳,外罩轻纱,肩颈线条若隐若现,脚下是双白底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毫无声响。她头发草草绾起,用一根白玉簪别住,鬓边还残留着昨夜的香粉气。
落落姑娘,醉香楼头牌之一,勾栏中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物,唇齿利落,情报可靠。。
她今天不当值,例假未退,昨夜被楼里吵了一整夜,这会才翻身起来,倒不是想逛街,只惦记着巷口那家“巷尾烧饼”的炭锅盅——每日只卖一百份,手慢无。
这锅盅是她的命根子。
巷口,卖糖画的在捏龙,旁边一老头扯着破嗓子喊:
“今日说书,一听惊雷,九品仙女下凡来,藏入花楼欢喜案!”
苏长安咂舌:“好家伙,听着标题,我还以为仙女来嫖凡人。”
他话音刚落,一声带困意的轻笑自旁响起:“公子金贵得很,这句点评,比我昨夜听的段子还俏皮。”
声音不紧不慢,尾音藏了点睡意。
那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脚步散漫,姿态松垮。一身薄纱随风浮动,头发半散,耳侧白玉簪斜插,唇角含笑,眼尾尚带未褪的水意。
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混着胭脂与茶香,软声一笑,软绵发散。
苏长安摸了摸鼻梁上的包,假装惊奇道:“仙女来了吗?”
落落看他那滑稽的脸一怔,随后笑得肩膀抖了一下,嗓音也跟着亮了几分。
“你是来打听事的吧?”她压低声音凑近几分,“你眼虽看不见,耳却灵得很,脸上顶几个大包子,我猜你是在等什么风吹草动。”
落落笃定这公子一定是昨夜挨了打,今早想来寻仇。
苏长安指间一顿,笑意不减:“姑娘这双眼,能看得出不少事。”
“彼此彼此。”
“姑娘,这么早出来……不会是在梦游吧?”
落落眼尾挑起,一半困倦,一半意味:“我若真梦游,公子拦着不让,等醒了怕是要你负责。”
她打了个哈欠,嗓音沙哑:“昨晚来了个燕州富商,撒得比天还宽,我本来是要陪的,结果——”
苏长安接口:“结果被‘例假限定’拦在门外。”
落落怔了一下,眼神骤冷:“你再说得露骨点试试?”
“我眼不灵,说话直了些。”苏长安语气不咸不淡,“姑娘若不嫌弃,早点我请,权当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