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是一块不祥的土地,战火与鲜血是永恒不变的旋律,在这种环境下,这条从山上蜿蜒流淌进城里的清溪显得尤为纯净甘甜。
少年坐在青翠的草地上,用长了一层茧子的双手捧起溪水痛饮一番,仰面躺下,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声响,一张倒着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似是见得多了,顺势将身子往旁边一滚,麻利地一撑地跳了起来,对来人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是你啊,还嫌输得不够?”
来人体型高挑纤瘦,穿着剪裁得体的武士服,肩颈、胸腹、腰下直至膝盖的位置均覆盖了一层白色盔甲,用银色丝线锁边,看上去又轻便又美观,满头的头发扎成一条条细鞭,只是发顶的位置用一圈嵌玉石的皮绳子束住,浓眉大眼,高鼻红唇,尽显异域风情。
听他这样说,那人就不乐意了,正要反驳时忽然嘴角一提,媚眼一挑,戏谑道:“喂,怎么说话呢,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对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动完了不认账,还想跟我接着动手?莫非……你是要轻薄我?”
少年顿时脸色发红,尴尬地转过脸避开少女明艳动人的面容,结巴着说:“那,话不能这么说,你那时候一声不吭地下场来找我打架,我那时又不知道你是个女的。”
“嚯,摸都摸了,现在是想说不知者不罪咯?”少女不依不饶地将双臂叉在胸前,一条腿拦住他去路,一幅不依不饶的架势。
少年更加窘迫,“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少女挑眉,一把拽住他有力的胳膊,抬高了下巴,一双深邃的眼眸火辣辣地望着他古铜色的英俊面庞,坚定道:“我不管,我爹说的,看上哪个小伙子就先定下来,不然就要被别的姑娘给抢走了,华林你听好,我,霍瑶,看上你了!”
她宣誓般说完最后一句话,紧盯着华林的反应,华林下意识想跑,可是又慌又乱,脚下运了轻功,却忘了手臂还被人紧紧拉着,霍瑶被他带得身形不稳,刚起步时几乎被他带得飞起来了,嘴里欢快地直叫,手上硬是不肯松开。
华林无奈,停步,低头,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哄她:“霍大小姐,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都说了好几遍了,先立业后成家,没准这辈子都不娶妻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霍瑶的关注点显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抗议道:“华林,你是我看中的男人,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难道你觉得一辈子都做不成一番事业?”
“我不是这个意思……”华林心里的小人经历了大声嚷、揪头发、滚地板三个步骤后,已经开始进入放弃挣扎阶段。
霍瑶是在新兵大比的那天闯进他生命的。
那天也是他的师父昆吒正式离开他的一天,他们的师徒情分就断在大比之前,昆吒临走的时候态度难得的正经,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傻小子,师父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往后你自己闯吧,我教你的功夫都是生死中悟出来的,你也要在生死中吃透它们,答应师父,活着回到京都,把你的名字刻在青州外十万蛮族的心里,你能不能做到?”
“能,我能。”华林泣不成声。
“大声告诉我能不能!”昆吒猛然吼道。
“能!”华林吼得嘶声力竭,他知道昆吒要走了,这个救他性命,教他武功,带他闯天下的男人,今天就要离开了。“师父,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考虑良久,他终于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昆吒咧嘴笑了,“见啊,为什么不见?不过我的小皇子,你记住了,往后再见我们就不再是师徒,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堂堂正正地回去,真是出息了也不用想着报答我,管好你之前说的那一大家子就行了,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功名利禄,如花美眷,我全都不稀罕。”